姜明玉喜欢她的小叔崔程煜，不是什么秘密。
她跟在他身后十年，从亲情到爱情，从女孩到女人，都没能等到崔程煜的一句喜欢。
可是她的姐姐只花了三个月，就要和崔程煜结婚了。
那一刻，姜明玉终于决定放手。
……
大乘寺门口，姜明玉刚准备下车，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动作一顿，看了眼，是单位发来的短信。
【姜明玉，您的驻外申请已经通过，为了您的安全，我们会为您安排一个新身份，自此你国内本来的身份将会被注销，再也查无此人。】
【请您考虑清楚后，再次确认。】
姜明玉攥紧了手机，郑重回复：【确认。】
【已收到您的回复，请准备好所有手续，于本月15日前往孟加拉国，望您牢记忠诚和使命的外交誓言，做一名出色的外交官。】
“明玉，怎么还不下车？”崔程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姜明玉应了声，忙收起手机下了车。
她在心里算了算，距离15号，还剩下13天。
两人一路来到大殿，佛像威严，双目如炬，像是能看透世间一切阴暗隐晦的心思。
姜明玉和崔程煜一同走到佛像前。
崔程煜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
姜明玉学着他的动作闭上眼，最后一次在心里祈问——
佛祖啊，我和崔程煜真的止步于此了吗？
她睁开眼，捡起放在地上的竹签桶，摇晃了几下。
一只竹签掉了出来，姜明玉还没来得及去捡起，就听到身边的崔程煜开口。
“明玉，我和你姐姐要结婚了，婚礼就定在下月初七。”
姜明玉瞬间脸色煞白，颤抖着手捡起竹签，那是一支……‘下下签’。
签文是：【二见不住，慎莫追寻。】
她喜欢了他十年。
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真的该放弃了。
姜明玉捏紧竹签，哑声开口：“我知道了，恭喜小叔。”
“走吧，回家。”
姜明玉沉默的跟着崔程煜坐上车。
她偏头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让她回忆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初见崔程煜，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彼时她父母刚刚离婚。
姜母要了她姐姐姜心语的抚养权，离婚后就带着姜心语去了国外。
她父亲是警察，离婚后不久，他就在一次出警中意外身亡。
亲戚们都觉得她是个扫把星，不愿意收养她。
是崔程煜突然出现，二十岁的他蹲在她面前：“你是姜明玉？你爸爸救过我，如果你愿意，我以后就是你小叔。”
姜明玉看了他许久，点了点头：“小叔。”
从此，崔程煜成了姜明玉唯一的依靠，他也把她宠上了天。
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他一点点的把她养大，对她的每件事都亲力亲为。
每天亲自送她上下学风雨无阻，姜明玉生病了他就整夜守在她床边，她生命里每一个重要场合他都不曾缺席……
海城所有人都知道姜明玉是崔程煜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可小公主喜欢上了她的国王。
姜明玉在她十八岁那天鼓起勇气给崔程煜告了白，崔程煜没动怒，只冷漠看向她。
“姜明玉，你觉得我会畜生到喜欢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
从那天起，崔程煜就渐渐疏远了她……
“心语今天会搬到家里，你不要跟她闹脾气。”
崔程煜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和两年前的话重叠在一起，拉回了姜明玉的思绪。
她这才发现车子不知不觉已经停下，还不等她开口，崔程煜又补充：“只要你听话，家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姜明玉苦笑，声音干涩：“我知道了，小叔。”
崔程煜又说：“你的房间最明亮，就让出来给心语住，你先搬到客房吧。”
姜明玉浑身一颤，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崔程煜：“那是你亲手替我布置的房间。”
崔程煜动作微顿，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心语喜欢。她以后会是我的妻子，虽然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可说到底你不属于崔家。”
“明玉，你该记住自己的身份。”
说罢，崔程煜不再开口，朝楼上走去。
姜明玉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红了眼。
崔程煜曾经明明说过只要有他在，她永远会是他的小公主，现在却让她谨记她的身份。
即便是两年前，她跟他表白被拒后，故意以各种办法搞黄他的相亲，他都不曾对她说过重话。
她曾以为即便崔程煜不接受她，他们也会一直纠缠下去。
直到三个月前，父母离婚后，一直跟着妈妈在国外生活的姐姐姜心语回国后，就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想。
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崔程煜和姜心语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之后的一个月里，他们虽然没有在她面前挑明关系，却根本不避着她。
她几乎流干了泪，却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他们一个是她亲姐姐，一个是她小叔。
姜明玉知道，她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在一起了，她该祝他们幸福。
可是心脏却像是被千刀万剐，痛的她快要不能呼吸。
她这场暗恋的结局，最终还是——下下签。
二见不住，慎莫追寻。
就连佛祖都在劝她，该离开了。“傻站在那做什么？”头顶忽然传来声音，姜明玉被吓了一跳。
她抬眸对上崔程煜的视线。
他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有种天然的压迫感。
“去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
“……我马上去。”姜明玉垂眸应声。
崔程煜没再说话，转身进了房。
姜明玉红着眼上楼，推开自己的房门。
当初崔程煜为了方便照顾她，把她的房间安排在他旁边，温声说。
“明玉，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有什么事都可以第一时间找我。”
现在他想照顾的人变了，所以她也该从这个房间里搬出去。
她拿来几个大的纸箱把房间里的东西一一收起，绝大部分东西都是崔程煜这些年送她的礼物。
从小时候的八音盒和玩偶，到现在的各种珠宝首饰，她都留着。
其中最贵重的是一顶钻石王冠，是崔程煜送她的成年礼。
成人礼当天，崔程煜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他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把王冠戴在她头上，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成人礼快乐，我的小公主。”
那个时候，她当真以为她是他的公主。
可她怎么就忘了，国王的爱人是王后。
姜明玉垂眸细细摩挲了会，把它放进箱子里。
到最后礼物整整装了五大箱，而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除了衣服外，少得可怜。
只有楚父留下的遗物、她的证件以及跟崔程煜的合照，被她装在一个十寸的小盒子里。
她把大箱子搬进走廊尽头的杂物间，自己的东西则搬进杂物间旁边的房间。
别墅里最小，也是离崔程煜最远的房间。
等她把房间收拾好出来，就见崔程煜站在她原本的房间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姜明玉犹豫了下，走上前：“小叔。”
崔程煜看向她：“东西都收拾好了？”
姜明玉点点头。
崔程煜就没再多问：“明天和我一起去接心语。”
姜明玉僵了一瞬，拒绝道：“小叔，我明天有别的安排，就不去了。”
崔程煜拧眉：“姜明玉，她是你亲姐姐。”
姜明玉不由嘲讽：“十年没联系过我的姐姐，小叔，从他们不要我那刻开始，他们就不是我的亲人了。”
崔程煜的声音沉了沉：“心语希望你去，听话。”
熟悉的语气，令姜明玉想到了爸爸生前叮嘱过她的话：“听话，明玉，不要怪妈妈和姐姐，我们永远是世界上最亲的人。”
她张了张唇，还是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第二天下午，两人一起去了姜心语的公寓。
车子很快在公寓楼前停下，姜心语一见到崔程煜，就扑进他怀里：“阿熠，我好想你。”
崔程煜回抱住她，原本清冷的眉眼都温柔了下来：“我也是。”
饶是姜明玉见过很多次他们的亲密，心口还是猛地刺痛了一下。
“明玉也来啦。”姜心语像是才看到姜明玉，娇羞地轻捶了一下崔程煜，“阿熠！你怎么不早说！当着妹妹的面多害羞啊。”
姜明玉勉强笑道：“没关系。”
姜心语挽着崔程煜走到姜明玉面前：“明玉，你小叔以后就是你姐夫了，亲上加亲呢。”
她又笑说：“明玉，你不叫一声姐夫吗？”
姜明玉心一缩，她当然叫不出口，无措地看向崔程煜。
对上她的视线，崔程煜却说：“你也该改口了。”
姜明玉攥紧手，心中密密麻麻传来刺痛。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起。
“抱歉，我想起来工作上还有些事，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家了。”
姜明玉快速说完，假意接电话，转身离开。
离开两人的视线，姜明玉才停下来，看着手机上的闹钟苦笑。
这是她前几天工作时设定的闹钟，忘记关了。
从前看别人只觉得好笑，她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接了个闹钟就走’。
关掉闹钟，姜明玉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街上行人簇簇，却没有她的归处。
12天后，‘姜明玉’这个名字也不再存在了。
直到接近凌晨，她才失神地回到别墅。
别墅里漆黑一片，只有楼梯的应急灯亮着，她疲惫的走到二楼。
崔程煜房间的门缝处透出光来。
姜明玉一愣。
小叔还没休息，是在等她吗？
以前他管她管得严，从来不让她回来的这么晚。
姜明玉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解释，下一瞬，暧昧的喘息声传进她的耳朵。
“阿熠……”女人的娇喘声缠绵悱恻，带着情事的娇媚。
姜明玉倏地顿在原地，脸色瞬间煞白。他们，他们在……
心脏像是被千万根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疼痛，不剧烈，却折磨的人生不如死。
姜明玉苍白着脸，踉跄着回了房。
关上房门，她背靠着门滑落在地，眼泪模糊了双眼。
明明已经隔绝了声音，可那暧昧的喘息却如同附骨之疽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她拿出昨天收拾好的那个盒子，把和崔程煜的合照拿出来，一张张的撕成碎片。
她和崔程煜终究是回不到过去。
眼皮越来越重，姜明玉靠在床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梦见自己十八岁那年，和崔程煜站在大乘寺前的情人树下，她曾偷偷许下希望和崔程煜一生相守的誓言。
紧接着场景一变，她眼睁睁的看着崔程煜和姜明玉紧紧拥抱着，两人在床上抵死缠绵。
粗喘和娇吟交织，姜明玉猛地睁开眼。
天已经蒙蒙亮，她还坐在床边的地上，浑身发软。
姜明玉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一片滚烫，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发烧了。
她刚找到退烧药吃下，手机铃声就突然响起。
是外交部王主任打来的电话，姜明玉赶忙接起。
“明玉，上周的那份文件你送过来一下。”
“好的，王主任，我马上送过来。”
姜明玉挂断电话，当即拿着文件就准备出门去外交部。
正好在楼梯口撞上刚从房间出来的崔程煜。
她的视线瞥过崔程煜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红痕，哑声开口：“小叔。”
崔程煜应了声，他视线落在她手上的文件上，问了句：“要出去？”
姜明玉点点头，低着头想从他身边走过，眼前却忽然有一瞬的发黑，差点栽下楼。
是崔程煜第一时间拉住她的手，惯性让她跌进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温度与气息让姜明玉一愣，忍不住鼻子发酸，红了眼。
自从她四年前胆大妄为的表白之后，她再没和崔程煜靠的这么近过。
崔程煜眸光微动，他抬起手伸向她的头顶……
“小叔……”姜明玉下意识开口。
闻言，崔程煜的动作顿了一顿，伸出的手最终落在了她额头上。
感受到手心的滚烫，他声音一沉：“这么烫，你发烧了？生病了还出去做什么？”
“回去休息。”
姜明玉站稳，主动退后一步：“不行，有份急需文件我要马上送过去。”
崔程煜抿了抿唇：“我送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姜明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姜明玉，我是你小叔，不要在我面前逞强。”
姜明玉拗不过，只得坐上了崔程煜的车。
她没什么精神，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崔程煜看了她一眼，把空调温度上调了几度。
半个小时后，车在外交部前停下。
崔程煜看向姜明玉，见她还闭着眼，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轻皱。
姜明玉却突然睁开了眼，四目相对。
“到了。”崔程煜神情自然的收回手，“我在这等你出来，送你回去。”
姜明玉轻颤着垂眸，敛去眼中苦涩：“好。”
她很清楚，她和崔程煜，再不可能逾越。
她拿着文件下了车，才到楼下就碰到了外交部的同事，因为实在不舒服，就麻烦同事帮她把文件交上去。
姜明玉转身往回走时，却见崔程煜下了车，正在和人说话。
她这才发现旁边又停了一辆车，倚在车旁的人是崔程煜的好友，谢少霆。
“阿熠，大家准备过几天给你和心语办个宴会，你们记得来。”
“嗯。”崔程煜靠在车旁，看起来心不在焉。
谢少霆叼着根烟，痞里痞气的说：“说起来，明玉那丫头那么喜欢你，你故意找了和她那么像的亲姐姐，你不会是把姜心语当做了小姑娘的替身吧？”
姜明玉脚下一顿，心猛地揪紧。
她下意识地往回走，躲起来，从他口中听到真正的答案。
紧接着，就听见崔程煜漫不经心道。
“你说反了，如果不是心语出国了，我当初带回家的就不是姜明玉。”姜明玉顿时僵在了原地，原本滚烫的身子如坠冰窖。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是……姐姐的替身？
耳边像是蒙了一层雾，听不清其他声音。
像是有一根刺深深扎进心口，疼痛如蛛网蔓延。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跑到卫生间关上大门，她才敢大口大口地呼吸。
姜明玉不停用凉水清洗脸颊，直到彻底冷静，她才敢抬头望向镜子里那个狼狈的自己。
她苦笑着喃喃自语：“姜明玉，你还在妄想什么呢？”
等她再次走出去时，谢少霆已经不在了。
崔程煜看见她，想也没想伸手探向她的额头：“事情弄完了？还难受吗？”
姜明玉触电般地后退半步，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后摇了摇头。
“没事，出门前吃了药，已经好很多了。”
崔程煜抿紧唇，对她避开的动作感到不快，沉着脸转身上了车。
“上车，我们去接你姐姐。”
“好。”姜明玉垂眸，自动走进了后座。
崔程煜透过后视镜看着姜明玉，眉头沉了沉。
以往姜明玉都对副驾这个位置占有欲很强，现在怎么一声不吭就去了后座……
片刻后，车辆缓缓在一家婚纱店前停下。
姜明玉心一颤，她这才真切的感受到——
崔程煜和她的姐姐，是真的要结婚了。
还没多想，崔程煜下了车，陪着姜心语一起走出来。
姜心语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崔程煜清冷的神色也难得染上温柔。
姜心语一坐上副驾，就很高兴地回头拉住姜明玉的手：“明玉！你来帮我挑选一下，这几件里面，哪一个更好看吧？”
说话间，姜心语笑着把手机的拍下的几套婚纱的照片给她看，又随口道。
“明玉，我这两天听到别人说，你18岁那年穿着婚纱向阿熠告白，是真的吗？”
姜明玉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她先看了崔程煜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心一沉。
年少时的喜欢，张扬又大胆。
那时候，她真的觉得崔程煜一定也喜欢着她，否则怎么会对她那么好。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敢再自欺欺人了。
姜明玉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开口：“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分不清亲情和爱情，自以为是嚷嚷着喜欢而已。”
“现在我长大了，不会分不清了。”
开着车的崔程煜下意识蹙眉，明明是他希望听到的话，心里却莫名觉得不舒服。
姜心语笑得温柔：“你想清楚就好，我就说，明玉这么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的小叔呢。”
姜明玉明白，姜心语看似替她说话，实则是在警告她不要不知廉耻。
她攥紧手心，笑着看向崔程煜。
“小叔，这些年麻烦你了，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幼稚了。”
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崔程煜心中倏地一空，姜明玉的眼神令他生出一种错觉——
她要离他而去了。
他想再说些什么时，却发现姜明玉已经移开了视线，认真地和姜心语讨论起了婚纱。
刚才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接下来的几天，姜明玉都尽量避开了与崔程煜碰面，办了些手续。
回到家时，她的脑海里还在想着领导的话。
“因为你现在的身份证明需要销户，所以需要你提供一下户口本。”
她的户口本一直是由她的监护人崔程煜保管的，放在他的卧室里。
此刻别墅内很安静，没有人。
姜明玉走到崔程煜的门前，敲了敲，没有回应。
她轻轻摁下门把手，打开了门。
崔程煜的房间很空荡，还和以前一样，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
姜明玉知道，户口本就在床头柜的下面。
她走过去，拉开抽屉，很快就找到了。
放的太久，户口本和下方的信封粘在了一起，在她拿起的一瞬，信封被带起，里面的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全部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她，姜明玉！
怎么会是她？
姜明玉蓦地僵在原地，懵住了。
这时，身后传来崔程煜低沉的声音：“姜明玉，你进我的房间里做什么？”姜明玉倏地回神，心跳骤然停了一下。
她抖着手捡起照片，回过头，不敢置信问：“小叔，这些是什么？”
看到照片，崔程煜的目光一沉，有什么她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快步上前，从姜明玉手里拿过照片，看也没看就一并撕掉：“高中的时候为了监督你不要早恋，叫人在校外拍的。”
走到垃圾桶前，崔程煜顿了一下，还是扔了进去。
他又补充说：“我答应过你爸，要好好照顾你。”
姜明玉垂眸看着那破碎的纸片落进去，原来悬起的心也随之沉到了底。
自嘲地笑了笑，她低声说：“我知道了。”
她早就该清楚，崔程煜对她不会有别的情感。
崔程煜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姜明玉攥紧手里的户口本，心中盘算着该怎么搪塞过去。
“我……来拿户口本，工作上需要登记。”
令她意外的是，这次崔程煜没有追问，而是直接转身离开，脚步比平时相比竟有些慌乱。
“直接问我拿就是。”
姜明玉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错觉，崔程煜像是在逃避什么。
她摇了摇头，摒去这些思绪。
她已经自作多情了这么多年，不要再多想了。
当晚，就是谢少霆举办的宴会。
崔程煜和姜心语两个主角一露面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被人团团围住，听着众人说着恭贺新婚的话。
姜明玉抿了抿唇，自己拿了杯果汁去旁边的点心区。
她正低头选点心，手里的酒杯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姜明玉抬头看去，是圈子里有名的纨绔，陆靳奕。
“姜明玉，你小叔都结婚了，你还腆着脸缠着人家不好吧，不然你看和我在一起怎么样？”
“没兴趣。”姜明玉转身就要走。
陆靳奕却用力抓住她的手臂，语气轻蔑：“姜明玉，你清高个什么劲？谁不知道你连自己的小叔都可以，你上过他的床了吗？”
姜明玉面色一变：“闭嘴！”
“嘶拉——”
拉扯之间，她的裙子被他手上的戒指勾破，随着她挣扎的动作从腰部开始裂开，一直往上，蔓延到胸口。
“啊！”姜明玉惊呼一声，赶忙捂住胸口。
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果汁溅在她身上，姜明玉却顾不上。
听到这动静，周围传来审视，唏嘘，鄙夷的各种打量的眼神。
“姜明玉，这可是你自己勾引……”
陆靳奕神色讥讽地还想说些什么，却看了一眼她的身后，骂骂咧咧走了。
姜明玉想走，但是一动衣服就裂开的更大，只能窘迫地站在原地。
突然，身上传来一阵暖意，一件宽大的西装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崔程煜的声音传来。
“没事，别怕。”
姜明玉抓紧了崔程煜的衣袖，如幼鸟归巢，安了心。
崔程煜眸光微动，抬眸冷冷看了一眼陆靳奕离开的背影，扶着姜明玉离开。
“我陪你去二楼休息室。”
两人刚转身，姜心语却走了过来：“阿熠，我带明玉上楼换一件裙子吧。”
崔程煜看了姜明玉一眼，点点头，把姜明玉交给姜心语。
姜心语带着她往楼上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她突然开口。
“明玉，姐姐真的很喜欢阿熠，但你实在是在碍眼啊，我不得不用点手段……”
姜明玉还没回过神来，姜心语突然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随即她身体往后倒去……
直到姜心语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姜明玉的手还维持着抬起的动作。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崔程煜第一时间冲上前，紧张万分地抱起姜心语。
“心语！”
周遭一片混乱，喊着：“快打120！”
回过神的姜明玉连忙下楼去，还没靠近就被一把推开。
崔程煜抱着姜心语离开的前一刻，责怪的目光像刀狠狠朝她刺来。
“姜明玉，我什么时候把你教的这么恶毒？”说完，崔程煜抱着姜心语快步离开，只给她留下背影。
姜明玉攥紧了身上的西装，刚刚还带着暖意的西装现在却如同冰块搭在她身上，让她通体发寒。
她的亲姐姐陷害她，从小把她养到大的小叔不信她。
耳边传来议论纷纷：“连自己亲姐姐都容不下，真是没良心！”
“难怪崔总对她越来越疏远了，恐怕再过两年她就要被赶出去咯！”
她从小被崔程煜宠到大，看不惯她的人多的很。
谢少霆快步从人群中走来，拧眉道：“明玉，我送你回去。”
姜明玉红着眼看向他，点了点头。
上车后，谢少霆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车辆停在崔家门前才终于开了口。
“明玉，不要听他们乱说。”说完，他又补充道，“你小叔之前说的只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很重视你。”
姜明玉紧了紧手，哑声开口：“我没事的，今天谢谢你，少霆哥。”
语落，她下车回了别墅。
别墅里漆黑死寂，像一个没人气的冰窖，静的让人心慌。
崔程煜那时的眼神又在眼前浮现，心口的痛意越带加剧。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紧紧裹进被子里，蜷缩着身体，疲惫交织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姜明玉被手机铃声吵醒。
看到来电显示，姜明玉愣了一瞬，是许久不曾联系的姜母。
她接起电话：“妈……”
她刚说话，姜母愤怒的声音就打断了她：“姜明玉，你就是个扫把星，小时候害死了你爸，现在还来害你姐姐。”
姜明玉面色一白，猛地捏紧了手机。
姜母的怒骂还在继续：“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是跳舞的，伤了腿，她以后怎么办，你这是害了她一辈子！”
“怎么摔下楼的不是你！当初你怎么没和你爸一起死了！”
电话那头的姜母骂了好大一通，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怒气冲冲挂断了电话。
姜明玉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心里酸涩无比。
在姜母心里，从来都只有姜心语一个女儿，就连离开也是只带走了姐姐。
所以姜明玉才一直那么依赖崔程煜，认为崔程煜是她唯一的依靠。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又浮现眼前。
姜心语的故意陷害，崔程煜的冷声责备，扰得她的心紧紧揪作一团。
听了姜母的话，姜明玉拿起手机给崔程煜发去信息：【姐姐怎么样了？】
过了很久，崔程煜才回了她一个地址。
姜明玉心情复杂地起身去了医院。
刚病房门前，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姜明玉一抬眼，直直对上崔程煜的视线。
还不等姜明玉说话，崔程煜沉声开口：“你知道错了吗？去给你姐姐道歉。”
姜明玉一愣，攥紧了手心：“不是我推的她！”
崔程煜闻言，皱紧了眉：“心语韧带损伤，几年内都不能再跳舞，她难道会拿自己的身体和前途开玩笑吗？”
姜明玉将他眼中的不信任看得清晰，红着眼问：“小叔，你信她不信我？”
所以在崔程煜心里，她十年的相守，却抵不过姜心语的三个月。
“我只信我亲眼看到的。”崔程煜抿紧唇，错开了她的视线。
姜明玉看向姜心语，再也忍不住讥讽出声：“为了陷害自己亲妹妹，情愿付出这么大代价，你真是一个好姐姐。”
“姜明玉！”
崔程煜眸子染上怒意，抓住姜明玉的手，把她拖到病房内：“和你姐姐道歉！”
姜明玉扭开了头，手被他抓的生疼，却梗着脖子不愿意道歉。
“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
她红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沙哑：“小叔，这是你教我的。”
从前，她被人冤枉的时候，崔程煜总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告诉她不要委屈自己。
可是现在，她长大了，崔程煜却再也不在她身边了。
屋内的气氛僵持着。
姜心语开口打了圆场：“不用了阿熠，明玉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怪她。”
她越是这么‘委屈’，就衬的姜明玉越是无理取闹。
崔程煜看了一眼姜明玉，满眼失望。
他松开姜明玉的手，走到姜心语身边：“抱歉，心语，是我没教好她。”
“我作为她的小叔，替她向你道歉，以后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尽快让你恢复。”
姜明玉愣在原地，看着从不低头的崔程煜，此刻却要对着姜心语弯腰鞠躬。
他宁愿自己低头，都不愿意相信她一回。
是对爱的人关心则乱，还是他早就不信自己……
姜明玉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笑她十年相守抵不过姜心语的三个月，笑她五年感情终究是错付。
颤抖着手，姜明玉走上前，红着眼推开崔程煜，面向姜心语鞠了一躬。
“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说完，她又看向一旁的崔程煜，轻声吐出了那个一直无法叫出口的称呼。
“可以了吗？姐夫。”崔程煜拧眉，‘姐夫’二字明明这是他一直希望听到的。
但真正听到的时候，他却并不高兴，甚至觉得心慌。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样。
他张了张嘴，说出口的却是：“做错了事，这是你应该做的。”
姜明玉牵了牵嘴角：“我知道了，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她说完，就直接离开了病房。
离开医院，姜明玉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一直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是崔程煜发来消息：【明天和我一起去大乘寺，给心语祈福。】
姜明玉脚步倏地停住，看了消息界面愣了好一会儿。
她和崔程煜的聊天壁纸，就是崔程煜站在大乘寺的树下垂眸祈祷的照片。
一丝不苟的黑发被微风吹乱几缕，覆在崔程煜深邃的眉眼上，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条许愿的红布条，鲜红夺目。
这张照片是18岁那年，她偷偷拍的。
那时，她追问他：“小叔，你在求什么？”
崔程煜抬眼看她，无奈回答：“保佑你考上心仪的大学，一生平安喜乐。”
这时，忽然起了一阵风，让姜明玉回过神来。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敲下回复：【好。】
她该明白，从今以后，崔程煜放在心上的人，不会是她了。
离开医院后，姜明玉去了一趟外交部，提交最后的资料。
姜明玉把资料交给王主任。
王主任叮嘱道：“小姜，三天后就是你出国的日子，会有警方的人护送你去机场，到了那边，也会有我们的人接应。但到底不在国内，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姜明玉点点头：“王主任，您放心，我知道的。”
“剩下这几天，好好跟家里人告别，让他们做好准备，你的身份即将被注销。”
姜明玉应了声，离开了外交部。
她没说，她的姐姐，她的妈妈，都不会在意她的离开。
唯独她的爸爸和崔程煜，需要好好告别。
次日，一直在医院照顾姜心语的崔程煜回了别墅，开车载着姜明玉一起去寺庙。
姜明玉先开了口：“小叔，明天你能陪我去一趟墓园看爸爸吗？”
出国之后，她要很久之后才会回来，她希望走之前能让爸爸放心。
“好。”崔程煜应了声。
接着，谁也没有了话，沉默在车内蔓延。
到达目的地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寺庙，跪在蒲团上祈福。
“小叔，我去外面点几根香火。”
姜明玉起身离开时，崔程煜还跪在那里没有动。
直到脚步声远去，崔程煜才睁开眼，一旁穿着僧袍的大师突然开口。
“施主，你拜了佛祖十年，你的愿望达成了吗？”
崔程煜余光看了一眼姜明玉的背影，阖上眼睛，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嗯，她会越来越好。”
其实崔程煜最初是不信佛的。
十年前，姜明玉刚到别墅那会，生了场大病。
当时她在ICU躺了好几天差点没救过来，崔程煜无能为力，只好去求神佛。
二十岁的他一步一跪踏上九百九十九阶台阶，只求神佛佑她平安。
奇迹的是，第二天她的病情当真好转，自此之后崔程煜就每年都会来。
姜明玉并没有去上香。
她来到情人树下，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四年前她偷偷藏起来的一把同心锁。
上方刻着——“姜明玉&崔程煜”
姜明玉轻轻摩挲着上方的字迹，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她这份自以为是的喜欢，已经结束了。
这个同心锁，也该从佛祖面前撤走了。
正晃神，身后忽然传来低沉声音：“不是说去上香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明玉手一抖，同心锁就这么掉在地上，崔程煜视线下移，眉头皱紧。
“我就是来拿个东西，这是以前……”她想捡起来，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崔程煜捡起那枚同心锁，盯着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姜明玉，我是你的小叔，是你爸爸的朋友。”
“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也长大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样胡闹，更不该为此去伤害你姐姐。”
说着，他毫不犹豫把同心锁扔进了垃圾桶。
“咚”地一声响，仿佛是一颗心沉了底。
姜明玉攥紧手心，哑声开口：“我知道了，我会另求一把同心锁，祝小叔和姐姐……”
“永结同心，永不分离。”“不需要。”
崔程煜拒绝得很快，姜明玉都愣了一下。
崔程煜抿紧唇，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回去吧。”
刚才听到姜明玉的话，他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抗拒。
他似乎从未想过，把自己的名字和姜心语放在一起。
崔程煜把姜明玉送回了崔家，拿了些东西又准备回医院。
“小叔！”姜明玉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崔程煜回头，神情依旧冷淡：“还有什么事？”
姜明玉对上那双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眼，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告诉他，她要走了，可能不会回来了。
可她话到嘴边，就只有一句：“明天下午三点，我们一起去墓园看爸爸，不要迟到。”
崔程煜点了点头，觉得姜明玉有些异样。
因为姜明玉的眼神——平静的让人心慌。
不知不觉间，姜明玉已经比以前懂事了太多。
只是这份懂事却让崔程煜心中感到不安，他总觉得，姜明玉即将离他远去……
“明玉……”他正要开口，医院的电话却突然打了过来。
“心语发高烧了？我马上过来！”
崔程煜一边接电话，一边快步离去。
第二天，姜明玉等到了傍晚，崔程煜都没有来。
她打电话给崔程煜，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通。
一接通，崔程煜就匆匆开口：“心语因为昨晚的发烧，腿伤更严重了，一直喊疼，我走不开。”
“过两天我再陪你去墓园看姜叔。”1
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
姜明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苦笑着喃喃。
“可是，过两天，‘姜明玉’就不存在了啊……”
明天一早，她就会坐上警方的车，离开这里，以另一个身份在另一个国家生活。
姜明玉自己打车去了墓园。
她在姜父墓前跪下，小心翼翼地擦拭墓碑上的照片。
“爸，我申请了外调，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看您了。”
“我这次走了以后，我的身份信息也会被注销，我就是另一个人了。”
说到这，她笑了笑：“等我回来，爸……您还会认得您的女儿吗？”
“不过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继承您的使命，必以身报国，不负青春。”
看着姜父的照片，姜明玉眼前恍惚闪过十年前，她第一次来墓园，是崔程煜带她来的。
那时候，他牵着她站在姜父的墓碑前承诺。
“姜叔，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明玉。”
这十年里，他也确实把她照顾的很好，每次姜明玉来看姜父他也从没缺席，只是以后……
她伸手抚摸着姜父的照片，低声说。
“爸，小叔要和姐姐结婚了，他们以后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啦，应该不会和我一起来看你了。”
她笑了笑，红着眼睛独自坐了好一会才离开。
回到别墅，姜明玉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把东西放进行李箱后，她走到别墅门口删掉了门上属于她的的指纹，又把她的东西全部扔到别墅外的垃圾桶。
等别墅里属于她的痕迹都消失的时候，屋外已经大亮。
姜明玉拿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是她爸爸留给她的抚恤金和她这些年的积蓄，一共八十万。
差不多是崔程煜这些年在她身上的花费，多余的，就是她送给他们的份子钱。
以后，他们就此两清。
银行卡下面，还有一封她写给崔程煜的告别信——
【小叔，谢谢你十年前愿意收养我，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和养育……
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给你造成很多困扰。
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我会如你所愿，放下这份错误的感情。
最后，祝你和姐姐新婚快乐！】
她把信和银行卡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门铃恰好响起。
姜明玉打开门。
就见别墅前停着几辆警车，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档案袋。
“同志你好，我们接到上级命令，护送你前往机场。”
“这是为你准备的新身份，身份证和护照信息都在里面。”
“自此……‘姜明玉’这个身份人就正式确认死亡了。”
姜明玉从他手里接过档案袋，认真点了点头。
“好，辛苦你们了。”
她拿上自己的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别墅，随后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随着警车渐渐驶离别墅区，与‘姜明玉’相关的一切也随之远去。
阳光洒下，前方光辉灿烂，是她即将奔赴的未来。同一时间，正陪着姜心语办出院手续的崔程煜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他强忍着心中不安，开车带着姜心语回了别墅。
一开门，崔程煜就下意识寻找姜明玉的身影。
可他只看见了茶几上的银行卡，以及下方压着的一封信——
【小叔……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最后，祝你和姐姐新婚快乐！】
强烈的不安笼罩着崔程煜，他快步往楼上走。
他走到姜明玉的房间门口，先敲了几十下门，里面没有任姜动静。
他的眼皮跳了跳，再忍不住，直接拧开了门锁。
房间里空无一人，屋内空空荡荡，房间里干净的像是从来没人住过。
姜明玉……真的走了！
崔程煜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瞬间炸开，耳边传来嗡嗡电流声。
姜心语的声音在耳边变得模糊不清：“明玉……这是……搬走了？”
直到姜心语的一声惊呼让他骤然清醒过来。
“阿熠，你的手流血了！”
回过神来，崔程煜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银行卡。5
此时，捏着银行卡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手掌被尖锐的卡尖刺破，殷红的血哒哒落下来。
当初这张卡还是他陪着姜明玉去领的，里面是姜父的抚恤金。
姜明玉是什么意思，她以为把钱还给他就能两清吗？
姜心语赶忙上前，掰开他的手：“我去拿医药箱！”
她拉着崔程煜在沙发上坐下，给他止血。
崔程煜的视线却落在客厅的茶几上的那株文竹上，恍然出神。
这个盆栽姜心语养了五年，从来都是她亲自照顾，现在却快要枯萎了。
姜心语劝道：“阿熠，你别担心，明玉不是小孩子了，她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也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的。”
“她现在离开去寻找自己的生活，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崔程煜沉默了良久才哑声开口：“你说的对。”
他不可能一辈子陪着她，她也该学会自己生活。
这不一直都是他希望的吗，可为什么……他心中却像是破了一个窟窿。
“公司还有些事，我要过去一趟，你腿还没好，在家好好休息。”
崔程煜交代了一声，也不等姜心语回复，转身离开了别墅。
助理李成峰已经在别墅门口等他。
崔程煜当即交代：“李成峰，去查一下姜明玉的去向。”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闻言，李成峰回道：“好的，总裁，我马上让人去查。”
他说完，拿出手机，电话却没有没打出去。
崔程煜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说：“算了，不用了。”
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不可能一辈子把姜明玉绑在身边，她该有自己的生活……
李成峰收起手机，开始播报崔程煜今天的行程。
“好的，总裁。您今天的行程是见……”
等崔程煜忙完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七点。
客厅里亮着灯，刚走到门口，他就听到姜心语的声音。
“妈，你放心，我腿没事了……我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跳不了舞。”
“我也不想害明玉，她毕竟是我亲妹妹，但我也没办法，我不想让她挡在我和阿熠中间。”
崔程煜脚步一顿，一字一顿的开口：“你刚刚，说什么？”姜心语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见到他，她面色一瞬间煞白，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快步朝崔程煜走来，抓住他的手，眼底带着希冀：“阿……阿熠，你刚回来吗？”
崔程煜扯开她的手，捏住她的下颌，眼神冰冷：“腿是你自己摔的，姜心语，谁给你的胆子陷害明玉。”
“谁给你的胆子骗我。”
崔程煜猛地将人甩在地上，他拿出一根烟点燃，他深深的吸一口，缓缓吐出，云雾缭绕之间，他一句话决定了姜心语的归宿：“看在明玉的面子上，我不动你。”
因着姜明玉不喜欢烟味，他其实抽的很少，今天却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躁。
“我会送你出国，以后都别回来了。”
姜心语瞪大了眼睛，拉住他的裤脚，仰头看向他：“崔程煜，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未婚妻！”
“未婚妻？”崔程煜跟着重复了这三个字，垂眸对上姜心语的视线，毫无感情的宣布。
“很可惜，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了。”
姜心语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就因为我陷害了姜明玉，你就要跟我退婚？”
崔程煜面无表情：“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动明玉。”
姜心语松开手坐在地上，癫狂的笑道：“崔程煜，你这么护着她，但你别忘了我是陷害了她，但是伤害她的事都是你做的，你才是伤她的那个人！”
崔程煜面色一变：“你简直是找死！”
他打了个响指，几个保镖走进别墅：“立刻把她送去机场。”
“是，崔总。”
保镖上前要架起姜心语，姜心语推开他们的手。
“不用，我自己走。”3
她冷笑着看向崔程煜：“崔程煜，我得不到的你也得不到，你和我一样都是个可怜虫罢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别墅。
别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崔程煜看着空荡的别墅，只觉得烦躁不已，他猛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了出去。
茶杯在地上碎裂开来，‘啪’的一声响在安静的别墅里格外清晰。
崔程煜冷着脸拿过外套转身出了别墅，一夜没有回来。
第二天，崔程煜照常去了公司，李成峰跟他交代了今天的工作之后，拿过来一个快递。
“总裁，这是前台收到的快递，落款是明玉小姐。”
崔程煜一顿，接了过来：“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等李成峰离开了办公室，崔程煜才拆开了快递。
里面是个两个陶瓷娃娃，按照崔程煜和姜明玉的样子烧制的。
崔程煜一愣，想起这是前段时间，他和姜明玉去旅游时候订下的，现在送了过来。
他把娃娃拿出来。
一张精致的卡片随之掉了出来。
崔程煜捡起一看，只见上面手写着——
【祝两位有情人像陶瓷一样长长久久，历久弥新。】
应该是小店老板留下的，崔程煜一僵，她显然误会了他姜明玉的关系。
崔程煜面色一沉，把卡片扔进垃圾桶。
但‘有情人’几个字却像是钉在了他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
他把两个陶瓷娃娃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他和姜明玉的合照。
他定定的看了会，才重新投入工作。
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十点。
别墅里漆黑一片，平静的让人不安，他打开灯。
恍惚间似乎看到姜明玉朝他走来：“小叔，你回来了。”
崔程煜点头，眼前幻想如泡沫消散。
崔程煜抿了抿唇，朝二楼走去。
站在楼梯口，他下意识朝着姜明玉的房间看过去，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面无表情的回了自己房间。
洗漱完，崔程煜疲惫的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看到姜明玉走了进来。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颈，抱着枕头怯生生的看向他：“小叔，我怕，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崔程煜冷声道：“不可以。”
视线却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
姜明玉却不怕他的冷淡，她径直爬上他的床，钻进他的被窝，带着暖香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脊背。
柔软的躯体折磨着他的神志。
他眼底几乎要冒出火来，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压住她，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shit！”
崔程煜猛地睁开眼，快步朝浴室走去。
冰冷的水从花洒里落下，浇灭残留的火热。
崔程煜搓了把脸，一拳砸在浴室墙壁上，他怎么能做这样的梦。
对象怎么能是姜明玉，那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从浴室出来，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却已经没了睡意。
他拿过手机，给谢少霆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崔程煜，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出来喝酒，妄色。”
崔程煜直接打断他，直接了断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换了套衣服，拿上车钥匙就出了门，直接去了妄色。
谢少霆来的时候，崔程煜已经喝了两杯。
他在崔程煜旁边坐下，曲起手指敲敲吧台：“一杯威士忌。”2
然后谢少霆好整以暇的看向崔程煜：“啧啧，这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怎么你未婚妻没满足你。”
崔程煜看向他，阴恻恻的说：“不想被毒哑就闭嘴。”
酒保很快上酒：“先生，您的威士忌。”
谢少霆喝了一口，才道：“说吧，有什么事值得崔总大晚上不睡觉来喝闷酒的。”
崔程煜沉默了会才开口：“明玉走了。”
谢少霆愣了一瞬：“走了？走去哪了？”
“不知道，她搬出了别墅。”
“所以你现在是为了你的小侄女烦闷？”谢少霆抬手要搭上崔程煜的肩膀，被他一个扫视过来又收了回去。
他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不是要结婚了吗？她搬走不是正合你意，现在这副样子做什么？怎么你舍不得小明玉，想她了？”
崔程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婚约，取消了。”
谢少霆有些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他笑了声：“崔程煜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特别像被妻子抛弃的怨夫。”
崔程煜冷冷的看向他：“再胡说八道试试，我养了她十年，她就这么走了我能没点情绪吗。”
谢少霆丝毫不惧他，他指尖敲了敲杯壁：“阿熠，你分得清你是什么情绪吗？”
“其实你很清楚，其实从来都不是明玉离不开你，是你离不开她。”
他下了结论：“崔程煜，你喜欢小明玉，不是长辈对小孩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崔程煜很想反驳，可他却根本反驳不了。
他反驳不了，当初他听到姜明玉的告白时，先涌上来的不是愤怒，而是欣喜。
所以他纵着她搅胡家族给他安排的相亲，任由她像个刺猬一样刺向每一个想靠近他的女人。
可摆在他们之间的身份和年纪是一条逾越不了的鸿沟。
所以他尝试着疏远她，甚至答应了姜心语的告白。
根本不是他之前说的收养姜明玉是因为他没找到姜心语，他只是没办法接受注定无法拥有姜明玉，所以才选择了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姜心语。
从头到尾，他动心的都只是姜明玉一个人。
承认吧，崔程煜，你就是喜欢上了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
谢少霆拍拍他的肩膀：“阿熠，你们本来就没有关系，这层关系只是你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小姑娘比你勇敢多了。”
“去找她吧。”‘去找她’这几个字击碎了崔程煜最后的面具，他倏地站起，拿过外套就往外走。
“喂，崔程煜，你特么居然逃单！”
谢少霆不满的声音被他抛在脑后。
崔程煜回了别墅，他走到姜明玉的房间。
脑海里闪过这十年里的点点滴滴，第一次见面怯生生叫他小叔的姜明玉，十八岁和他告白的姜明玉，最后定格在最后一次见面，她平静的表情上。
崔程煜心口一痛，视线落在书桌上的一个铁盒子上。
他一愣，拿过铁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块红绸，他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水中月是天上月，身边人是心上人，希望长长久久的陪在小叔身边。】
他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尽，谢少霆说的对，姜明玉比他勇敢多了。
他重新把红绸放好，把铁盒子揣进怀里，躺在姜明玉的床上，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崔程煜睁开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有些恍惚。
是了，姜明玉已经离开了。
他抿了抿唇，从床上起来，他要去把她找回来。
崔程煜去浴室洗漱了一番，拿上车钥匙就要出门，走到客厅的时候门铃声却响了起来。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
屋外站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将手里的一份文件递给崔程煜。
“崔先生，这是有人交给你的。”
崔程煜接过，还不等他询问，男人就已经转身离开。
崔程煜拿着文件袋回到屋内，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文件。3
里面是一封死亡通知书，死者那一栏上赫然写着姜明玉的名字！
崔程煜手一抖，死亡通知书掉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可能，姜明玉怎么可能会死！
他不相信！
崔程煜颤着手打了个电话给外交部。
电话很快接通：“您好，这里是外交部，请问您有什么问题？”
崔程煜说：“你好，我找姜明玉，我是她的小叔。”
“抱歉，外交部没有您说的这个人。”
崔程煜心一沉：“没有这个人？什么意思？”
“查不到‘姜明玉’的相关信息，先生。”接线员说，“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崔程煜手颤抖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着他。
他快速坐上车，发动车子往公安局的方向开去，既然外交部找不到，公安肯定能找到。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崔程煜停下车，快步走到接待处：“你好，我家小孩不见了，麻烦帮我查一下。”
“您先别急，您家小孩叫什么名字？”
“姜明玉，父亲叫姜大勇。”崔程煜回道。
“好的稍等，这边帮您查看。”负责接待的警察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拧眉看向崔程煜，“这位先生，这边显示姜明玉的身份已注销。”
接待员的话‘轰’的一声在崔程煜脑子里炸开，他只觉得自己全身血液慢慢变冷、凝固，森然寒意将他彻底笼罩。
注销的身份，死亡通知单……难道，难道明玉真的……
不，不会的。
他很快冷静下来。
家里的东西明显被收拾过，甚至连姜明玉的指纹都删除了，她是自己离开的。
他查不到姜明玉的身份，一定是因为她有特殊任务，让国家对她的个人信息做了隐藏，所以他才用尽手段都找不到她。
即便姜明玉现在的身份保密，但她总会有公布出来的那一天，他等的起。
这一等，就是两年。
“崔总，今天您需要去徐氏集团拜访他们董事长，然后下午有个国际会议……”
崔程煜大步走进办公室，李成峰跟在他身后快速说着。
这两年里崔程煜每天的行程从早到晚都安排满满当当。
他几乎回到了刚接手公司的时候，玩命的工作。
他受不了别墅的冷寂，只能借工作麻痹自己。
他说着，顺手打开电视，里面正播报着早间新闻。
两年前，他就让人在办公室装了一台电视，每天的早晚新闻必看。
他一边听着新闻，一边埋头进文件里。
“……中国驻孟加拉使馆新任外交官姜瑾瑜正式在公众面前露面……”
‘新任外交官’几个字吸引了崔程煜的注意，他抬眸看向电视。
看到电视上那张熟悉的脸，崔程煜的手开始发颤，手里的钢笔掉在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唤回了他理智。
是她！姜明玉！两年了，他终于等到了。
崔程煜他牵了牵嘴角，眼底溢出平静的疯狂。
他倏地站起，冷声吩咐道：“所有行程都推掉，立刻帮我订一张飞往孟加拉的机票。”
李成峰一愣，反应过来立刻说：“好，我马上定。”
“送我去机场。”
说着，崔程煜立马起身往外走，坐车前往机场。
二十个小时后，崔程煜的飞机在孟加拉机场落地，他打车径直前往大使馆。
看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崔程煜只觉得眼眶发热。
“明玉，我终于找到你了。”
姜瑾瑜和同事郑浩然送走一批孟加拉的官员，正准备往领事馆内走。
“瑾瑜，一起去食堂？”郑浩然问道。
南亚的食物不是他们这种东亚人能接受的，至少姜瑾瑜接受不了，她刚来的时候，好奇的在外面吃过两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尝试了。
好在领事馆内里都是中国人，食堂的厨师也是，他们在吃食上面倒是没太多问题。
姜瑾瑜点点头：“好。”
“明玉。”
熟悉的声音传来，姜瑾瑜浑身一震，她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崔程煜。
姜瑾瑜一愣，显然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小叔。”
崔程煜定定的盯着她，眼神都不舍得移开。
他走上前，喉结滚动了下，过去的两年里他想和姜瑾瑜说的话很多，但真的看到看到她，他却只说了句：“还好吗？”
姜瑾瑜回过神，客套的道：“我很好，小叔。”
崔程煜被她疏离的眼神看的心里一痛：“怎么会来孟加拉？”
“当初有个外调的机会，就申请了。”
崔程煜沉默了一瞬：“为什么不跟我说。”
姜瑾瑜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没必要。”
崔程煜心口一痛，垂在一旁的手不由得握紧。
“瑾瑜，这位是？”郑浩然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说着，他打量着崔程煜。
眼前的人身高腿长，身上的西装没有品牌但一看品质就不便宜，很可能是定制，手腕上戴着百达翡丽，显然身价不菲。
郑浩然心底隐隐有了些危机感。
“我小叔。”姜瑾瑜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爸爸意外去世之后，就是小叔收养了我。”
崔程煜眸光一暗，就这么着急和他撇清关系吗？
郑浩然恍然，放下心来。
这不就是姜瑾瑜第二个爸。
他想着主动朝着崔程煜伸出手：“小叔您好，我是瑾瑜的同事，我叫郑浩然。”
崔程煜眯了眯眼睛，一眼就看出郑浩然对姜瑾瑜有企图。
他伸出手同郑浩然握了握，皮笑肉不笑的说：“崔程煜。”
“小叔，我和瑾瑜正准备一起去食堂吃饭，你要一起吗？”
郑浩然没察觉崔程煜的不喜，笑呵呵的问道。
崔程煜还没说话，姜瑾瑜先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小叔应该是来出差的，我们就不打扰他了吧。”
崔程煜视线落在姜瑾瑜拉着郑浩然衣袖的手上，他眼神一冷：“不打扰，我正好还没吃饭。”
姜瑾瑜嘴角一僵，却不好拒绝：“那好吧。”
“那走吧，我们一起去食堂。”郑浩然笑着说。
几人一路来到食堂，一路上他热情的给崔程煜介绍领事馆和孟加拉的一些国土风情。
“小叔，这里就是我们的食堂，大部分是国内的餐食，有少部分孟加拉本土的特色，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尝试。”
领事馆的食堂不算大，装修只能算明亮干净。
孟加拉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国家，即便是领事馆，环境也非常一般。
食物也不算丰盛，和国内的学生食堂差不多。
崔程煜越看眉心蹙的越紧：“这两年，你就是在这里过的？”“小叔，外交是我的使命，外调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并不觉得辛苦。”
“更姜况，比起这个国家大部分人都吃不饱，我们这里条件已经很好了。”
“小叔，我不是温室里的公主。”
姜瑾瑜沉声开口。
崔程煜抿紧了唇，既心疼又觉得欣慰。
他早该明白的，姜瑾瑜柔软的外表下有一颗刚毅的心。
“来吃饭吧，瑾瑜，今天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郑浩然开口打圆场。
“好。”姜瑾瑜应了声，看向崔程煜，“小叔，你先去找个位置坐下，我去给你打饭。”
崔程煜沉默的点头，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
“瑾瑜，我帮你小叔打饭吧。”郑浩然看姜瑾瑜拿了两个餐盘说道。
“不用了，我小叔吃饭比较挑。”
郑浩然想到崔程煜那浑身矜贵的气质，也没强求。
姜瑾瑜打了两份饭，刚想端过去。
手上的餐盘就被人接了过去。
她一愣，抬眸对上崔程煜的视线。
还没说话，崔程煜已经端着餐盘转身走了。
姜瑾瑜沉默的跟上。
几人落座，崔程煜把其中一份递给姜瑾瑜。
崔程煜这人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吃这么简陋的东西。
他神色自然，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小叔，虽然这菜卖相不怎么样，但是我们大厨可是做过国宴的老手，味道是很不错的。”
郑浩然说道。
“不错。”崔程煜回了声。
姜瑾瑜讶异的看向他，她和崔程煜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当然知道他对饮食有多挑剔。
能从他嘴里说出‘不错’这样的话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看我做什么，吃饭。”
姜瑾瑜脸色一红，乖乖低头吃饭。
崔程煜嘴角勾了勾，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等安静的吃完饭，崔程煜自然的开口：“妍……瑾瑜，我来的匆忙，还没定酒店，你能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吗？”
“小叔，领事馆里可能不太方便。”姜瑾瑜委婉的开口。
郑浩然却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说：“瑾瑜，可以让小叔先住招待所。”
说完，他看向崔程煜：“小叔，这个招待所就在我们领事馆旁边，老板是中国人，虽然人有些……咳咳，不过招待所挺干净的，而且安全有保障。”
姜瑾瑜有些犹豫。
崔程煜看着她说，“如果瑾瑜觉得麻烦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找酒店。”
“只是我听说孟加拉的治安不太好。”
姜瑾瑜：……
两年不见，她小叔说话怎么感觉有股子茶味。
“我带你去。”她只能说。
“我陪你们一起去吧。”郑浩然开口说道。
“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瑾瑜送我去就好。”崔程煜笑着说，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姜瑾瑜也觉得太麻烦他了：“我送我小叔去就好了，就不麻烦你了。”
郑浩然也不好再强求，只好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姜瑾瑜点点头：“好的。”
目送着郑浩然离开，姜瑾瑜才看向崔程煜：“走吧，小叔。”
招待所就在领事馆旁边，两人走了五分钟就到了。招待所的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国女人，一头卷发风情万种，姜瑾瑜叫她情姐。
两人到招待所的时候，情姐正懒洋洋的躺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看着狗血的国产剧。
听到动静，她懒洋洋的朝着两人看过来，视线落在崔程煜身上的时候，亮了亮。
好俊的帅哥。
她赶忙起身，站起撩了撩卷发。
“帅哥，中国人？住宿的话两万一晚，或者住老板娘房间免费。”
她边说着，边朝着崔程煜抛了个媚眼，把一旁的姜瑾瑜忽略了个彻底。
“咳。”姜瑾瑜有些尴尬的咳了声。
情姐这才看到她，她也不尴尬，自然的冲姜瑾瑜笑笑：“小姜，你也在呢？刚刚姐光顾着看帅哥去了。”
“没事，情姐。”姜瑾瑜和她打了半年交道，也知道她只是说话放肆了些，人还是很好的。
“这是我小叔，他来出差，应该要在这边住几天。”
“可以啊，还是我刚刚说的条件依旧作数。”情姐一双媚眼直勾勾的盯着崔程煜。
“刷卡。”崔程煜拿出银行卡，淡淡道。
情姐笑意一僵，视线在崔程煜和姜瑾瑜之间转了转，明白了什么，瞬间失了对崔程煜的兴趣。
她接过卡片，懒洋洋的说：“住几天。”
崔程煜：“五天。”
情姐点点头，直接刷了卡。
【您的银行卡到账十万元……】
她说到做到，半点没客气。
“情姐。”姜瑾瑜拧眉，正常不过两百一晚上，这是给崔程煜翻了一百倍。
“小姜，这是封口费，收的不贵。”情姐意有所指的说，“先生，你的房间888，有惊喜哦。”
“什么封口费……”姜瑾瑜下意识问。
“没事。”崔程煜打断她的话，他接过房卡和银行卡，拉着姜瑾瑜的手往房间走。
“888在顶楼出电梯右侧第一间。”情姐提醒了一句。
走进电梯，招待所最高只有八楼，崔程煜按下八层。
姜瑾瑜扯回自己的手，掌心一空，崔程煜眸光黯了黯。
“小叔，你怎么来了？”姜瑾瑜看着电梯镜里找出来的两人问道。
“来找你。”崔程煜自然的收回手，回道。
姜瑾瑜愣了瞬，下意识看向他。
她还以为她的离开是遂了崔程煜的愿，她没想到他竟然会来找她。
崔程煜垂眸对上姜瑾瑜的视线，目光炙热：“明玉，我找了你三个月。”
姜瑾瑜一震，还没开口。
‘叮’的一声，电梯门突然打开。
崔程煜先收回视线：“走吧，到了。”
说完，他当先走出了电梯。
888果然在电梯旁右侧第一间，崔程煜拿出房卡刷了下，门锁发出‘嘀’的一声响，打开了一条门缝。
崔程煜推门走了进去，他把房卡放进卡槽。
房间里的灯倏地亮起，各种颜色的光在房间里闪烁变化，氛围暧昧无比。
崔程煜拧眉站在原地。
跟进来的姜瑾瑜：……
他扭头看向姜瑾瑜：“这是正经的招待所吗？”
“应该还有别的灯。”姜瑾瑜噎了一下说，她伸手慌乱的在墙壁上摸索着，却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
姜瑾瑜反映过来，是崔程煜的手。
她就要收回，却被崔程煜握住，他带着她的手摸到一个按钮，哑声开口：“开关在这里。”
闪烁的灯光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下一瞬，‘啪’的一声，灯亮了。灯光恢复了正常，崔程煜自然的松开姜瑾瑜的手。
这是个套房，有客厅主卧和次卧，甚至还有吧台和K歌房。
酒柜里还有一些不错的酒，旁边贴着条提示【需另外收费】。
姜瑾瑜一看，又觉得两万一晚也不算太坑。
崔程煜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放进冰桶里，又拿了两个杯子，往沙发上走去。
他把冰桶和酒杯放在茶几上，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姜瑾瑜。
“明玉，过来坐。”
姜瑾瑜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现在叫姜瑾瑜？”崔程煜温声问道，“怀瑾握瑜，意思很好。”
姜瑾瑜点点头。
“这两年还好吗？”
姜瑾瑜有些恍惚，这样的话她已经好久没听到过了。
“嗯。”她低低的应声，“挺好的。”
她看向崔程煜：“小叔过来找我，姐姐同意吗？”
酒醒的差不多，崔程煜从冰桶里拿出红酒，又拿过开瓶器拔掉酒塞，分别在两个杯子里倒了小半杯。
他把其中一杯推到姜瑾瑜面前：“试试。”
姜瑾瑜接过杯子却没喝。
“我来找你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
姜瑾瑜一愣：“你们不是结婚了吗？她是你老婆，她应该不希望你来找我。”
崔程煜挑了挑眉，他抿了口酒说：“没结婚。”
姜瑾瑜倏地看向他，崔程煜双眼紧紧的盯着她，一双黑眸幽暗深沉：“明玉，我和你姐姐的婚约，在你走之后就取消了。”
姜瑾瑜拧眉：“为什么？”
“她陷害你。”崔程煜指尖敲击着酒杯的杯壁，补充道，“她的腿没事。”
姜瑾瑜有些意外但又觉得这才合理。
她虽然和姜心语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她清楚，姜心语不是个真豁的出去愿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性格。
她舍得下本钱陷害她之前肯定做了许多准备。
崔程煜放下酒杯，认真说：“对不起明玉，之前没相信你，是我不好。”
姜瑾瑜看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想说原谅，毕竟曾经她真的很在乎。
可现在她已经不在意了。
“嗯，我已经不在乎了。”她看向崔程煜，淡淡说。
崔程煜拧眉：“我把她送回了美国，她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小叔，我其实不在意她在哪，早在十年前，她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姜瑾瑜平静的开口。
崔程煜很想问，那你在乎什么。
可话到嘴边，他到底是压了下去。
他拿出一张银行卡，是姜瑾瑜走之前留下的那张，他放到姜瑾瑜面前。
“这是你爸爸留给你的抚恤金，你自己留着。”
姜瑾瑜看着那张银行卡却没有拿起：“小叔，我算了下这些年你在我身上的花费大概八十万，卡里也有八十万，是我还给你的，这些年多谢你照顾我。”
说完，她又补充：“我知道你付出的不止钱，但是我想其他的你也不需要，所以……”
“我需要。”崔程煜打断她的话。
“什么？”姜瑾瑜看向他。
“我不需要钱，我需要其他的。”崔程煜眉心拧起，他对上姜瑾瑜的视线，“明玉，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这些年不仅仅是我照顾了你，你也陪伴了我。”
“明玉，以后也待在我身边好吗？”待在他身边？以什么身份？是她想的那样吗？
崔程煜会这么说，或许是她突然离开让他有些不适应，毕竟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十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姜瑾瑜回道：“小叔，你是我的长辈，也是我最看重的亲人……”
‘长辈’‘亲人’这样的词，听在崔程煜耳朵里只觉得分外刺耳。
他打断她：“明玉，你不姓崔，我不是你的长辈。”
姜瑾瑜面色一白：“如果小叔不想我再出现在你身边，我也可以……”
崔程煜眉心紧紧拧起，他倏地起身，一把把姜瑾瑜拉进怀里，他低头凑近她的耳朵，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廓，她的耳朵瞬间就变得通红。
崔程煜眸光一暗，他哑声开口：“明玉，我想你陪在我身边，不是晚辈的身份，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
“明玉，我从没后悔过，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推开你。”
姜瑾瑜倏地睁大眼。
她猛地用力把人推开，她目光直视着崔程煜，声音有些发颤：“小叔，以前是我不懂事，分不清亲情和爱情，我现在才知道你说的对，是我太过依赖你，身边只有你一个异性，才会把所有情感都倾注在你身上。”
“但这不是真正的感情，小叔，我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你怎么能和我说这样的话。”
她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握住，只觉得羞辱。
他把她当什么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她跟他告白的时候，他百般推拒，现在却告诉她，他后悔了。
崔程煜眉心狠狠蹙起：“明玉，以前是我太在乎世俗……”
“小叔！”姜瑾瑜打断他的话，“我有喜欢的人了，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到过。”
崔程煜眸光一暗，沉声道：“明玉，不要说这种话让我生气。”
“小叔，我不是开玩笑，你见过他的，郑浩然。”
“他是我的同事，从我来这里他一直都很照顾我。”
“而且他和我同龄，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崔程煜眉眼染上怒意，一步步靠近姜瑾瑜。
姜瑾瑜犟着仰头看他靠近。
看她这副模样，崔程煜眼神闪了闪，怒意消减了些。
虽然一张嘴只知道惹他生气，但她潜意识里还是相信他。
他伸手挑起姜瑾瑜的下颌，拇指在她嘴角摩挲着，眼神幽暗，故意暧昧的凑近，额头几乎相贴。
“明玉喜欢过我，看不上郑浩然那样的傻小子的。”
姜瑾瑜撇开脸：“他不傻，他工作能力很强。”
“你只是不了解他，而且他对我很好。”
崔程煜拧眉，他心底嗤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居然还会因为姜瑾瑜夸别人一句就心里不舒服。
他也不说话，低头凑近，在姜瑾瑜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唇贴上她的耳朵。
嘴唇微张，将她的耳垂含进嘴里，轻轻咬了一下。
姜瑾瑜轻呼一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她猛地一把推开他，连话都没说，快步离开了。
崔程煜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幽暗，晦暗深邃，像一头盯住猎物的狼——
一旦咬住，就死死不会放手。姜瑾瑜捂住自己的耳朵，快步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她才感觉自己情绪平复了些。
耳朵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黏腻的触感，心脏一下一下跳的飞快。
她面色却有些发白。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一走出电梯就对上情姐意味深长的视线。
“小姜，这么快就下来了，怎么不留下过夜。”
姜瑾瑜想到她之前说的‘封口费’，她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她蹙眉开口：“情姐，他是我的小叔。”
“不是没血缘关系吗。”情姐无所谓开口，“小姜，人生在世，不要太在乎世俗的眼光，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就该尽兴活着。”
“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姜瑾瑜面色平静：“我有喜欢的人。”
情姐挑眉：“倒是没看出来。”
姜瑾瑜也不多说：“今天多谢情姐，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情姐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姜瑾瑜刚出招待所，没走多远就碰上了郑浩然。
她一愣：“浩然，你怎么来了？”
“前些天不是有个国内的企业家住在这里吗，我过来慰问一下。”郑浩然挠挠头说。
“那你去吧，我先回去了。”姜瑾瑜点点头道。
“哦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回去。”郑浩然笑着说，见姜瑾瑜疑惑的看过来，他解释道，“我突然想起他昨天已经走了。”
姜瑾瑜也没多想：“那就一起回去吧。”
两人一起回了领事馆。
他们住的地方在后院，一人一间房，姜瑾瑜的房间在三楼，郑浩然的房间在四楼。
郑浩然陪着姜瑾瑜回到房间门口，看向她开口：“明玉，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姜瑾瑜想了下说：“整理新闻稿，怎么，有什么事吗？”
“哦，我记得明天好像是你生日，我想……”
郑浩然的话还没说完，姜瑾瑜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下。
她拿起看了眼，是崔程煜发来的短信。
【明玉，明天是你生日，我想陪你一起过。】
姜瑾瑜没回，她看向郑浩然：“浩然，你刚刚说什么？”
“我明天想请你去巴尔加花园，可以吗？”郑浩然说道。
郑浩然眼睛都亮了：“好，我明天来找你。”
姜瑾瑜应了声，目送郑浩然离开之后，才回了房间。
她刚关上房门，崔程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姜瑾瑜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起来。
“小叔，有什么事吗？”
那边沉默了会才开口：“怎么不回我信息？”
“刚刚在和浩然聊天。”姜瑾瑜说。
“浩然……”崔程煜重新咀嚼了下这两个字，带着意味不明的感觉，就在姜瑾瑜觉得他要发怒的时候，崔程煜却说，“他找你做什么？”
“约我明天出去玩。”姜瑾瑜说了实话。
“你答应了？”崔程煜声音一沉。
“嗯，答应了。”姜瑾瑜平静开口。
崔程煜呼吸重了几分，隔着手机都能察觉到他的怒意。
姜瑾瑜却不怕：“小叔，还有什么事吗？”
“出来。”崔程煜沉声开口。
“什么？”姜瑾瑜一愣。
“我在你们领事馆门口。”“小叔，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姜瑾瑜只觉得耳垂又开始发烫，她下意识拒绝。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明玉，我也可以以投资商的身份进入领事馆，你知道的，在国外，想要进入领事馆国籍就是最有用的东西，更姜况我还是个商人。”崔程煜淡淡开口。
姜瑾瑜捏紧了手机。
“我知道了，我马上出来。”
挂断电话，姜瑾瑜往外走去。
她走到领事馆门口，远远就看见崔程煜站在门口。
孟加拉冬季的温度适宜，即便是十二月的天气，晚上也有将近二十度。
崔程煜穿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被解开，露出锁骨。
显得他身材越发优越。
他抬眸朝姜瑾瑜看来，懒洋洋的，却让姜瑾瑜心底一紧。
“嗯。”崔程煜勾了勾唇角，“明天想和郑浩然那小子一起过生日？”
“毕竟他约我了。”姜瑾瑜垂眸道。
“那我大老远飞过来给你过生日，就只能看着你和别人一起玩？小没良心的？”崔程煜笑着说，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姜瑾瑜有些讶异的看向他：“你是特地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不然这个破败的国家有什么值得我投资的地方吗？”崔程煜下意识拿出一支烟，准备点燃，视线落在姜瑾瑜身上又放下了，只放在手里把玩。
“小叔，你怎么开始抽烟了。”姜瑾瑜看了眼他手里的烟，问道。
崔程煜敛眸，这几个月找不到姜瑾瑜，连工作都压不住他的焦躁的时候，他就会抽一根，渐渐的就成了习惯。
他没多说，只是说：“走吧。”
“去哪？”姜瑾瑜一愣，问道。
“招待所。”
姜瑾瑜想到之前的事，纠紧了手指：“小叔，时间不早了，我还是不去了。”
“明玉，你在害怕我吗？”崔程煜自嘲一笑，“也是，是我活该。”
“从小到大，崔家把我当个继承人的工具人培养，周围接近的人都是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情，只知道等价交换。”
“直到十年前把那个小女孩领回家。”
这副卖惨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再说，谢少霆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蛐蛐他么。
心里这么想，姜瑾瑜到底还是心软了。
“走吧，小叔，去你那。”
崔程煜眸光轻闪，勾了勾唇，心底一片柔软。
回到招待所，情姐不在柜台，换成了另一个员工。
姜瑾瑜跟着崔程煜走进电梯，一路来到八楼，888房间。
崔程煜刷卡开门。
一进门姜瑾瑜就愣在原地。
只见套房的客厅里一角摆放着各种玫瑰，玫瑰上方点缀着彩灯和气球，茶几上放着一个三层高的蛋糕。
她看向崔程煜。
“想陪你一起到二十四岁。”
崔程煜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他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
电视机打开，一个熟悉的画面出现在上面。
画面里，姜瑾瑜穿着高级定制的公主裙，带着一顶小王冠，被崔程煜牵着手切蛋糕。
“十三岁生日快乐，明玉小公主。”画面还在继续，十四岁、十五岁、一直到二十一的生日……
姜瑾瑜情不自禁的红了眼。
那几年，崔程煜真的有做到代替姜父好好照顾她。
“抱歉，明玉，这两年没陪在你身边。”
“以后不会了。”
姜瑾瑜摇头，眼泪掉下：“谢谢你小叔。”
“真的，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崔程煜抬手摸摸她的头：“不辛苦，你很乖很懂事。”
‘嘀’的一声响，电视上开始出现倒计时。
‘三、二、一……’
崔程煜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生日快乐，明玉。”
说完，他拿出一个礼盒，递给姜瑾瑜。
姜瑾瑜红着眼看向他，眼底带着点询问。
崔程煜点点头：“打开吧。”
姜瑾瑜将礼盒打开。
里面是一条手链，上面镶嵌着碎钻，在灯光下是闪着光，吊坠是一朵幸运草，上面点缀着蓝宝石，看起来低调却又不失贵气。
“谢谢小叔，我很喜欢。”
姜瑾瑜确实很喜欢，以前她被人叫扫把星，被说害死父亲，害的父母离婚，她妈远走。
那时候她就很希望她能幸运一点，再幸运一点，这样他爸爸是不是就不会被害死。
“我帮你戴上。”
姜瑾瑜点点头，伸出手。
崔程煜拿过手链替她戴上：“很适合。”
姜瑾瑜皮肤白，即便是在孟加拉这样燥热的国家待了两年，也没有被晒黑。
钻石称的她皮肤更加白皙。
“去切蛋糕吧。”崔程煜拉着她的手站起，走到茶几前。
他把蛋糕刀放进姜瑾瑜手里，像以前那样，握住她的手切下第一刀。
随即他松开手，退后一步。
姜瑾瑜切下一块蛋糕，递给崔程煜。
崔程煜接了过来，尝了一口便放下了。
他并不爱吃甜食。
姜瑾瑜又给自己切了一块。
黑森林慕斯味，是她喜欢的。
崔程煜见她吃的开心，走到吧台拿来一瓶红酒，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姜瑾瑜。
“喝吗？”
姜瑾瑜难得有些放松，便接了过来。
她放下蛋糕，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酒香浓郁，带着微甜，还有葡萄的香味。
她有点心动，想着回头自己也买一瓶。
她看了眼酒瓶，罗曼尼康帝2000。
打扰了。
崔程煜把她的表情收进眼底，黑眸里染上点笑意。
“喜欢？酒柜里有没开封的，带一瓶回去？”
姜瑾瑜摆手：“不不不。”
她拒绝的坚定。
开玩笑，二十七万一瓶的红酒，她工资才八千，倾家荡产她也买不起。
“小叔给你买单。”崔程煜挑眉道。
“不用了小叔。”姜瑾瑜没犹豫，直接道，“我也不是那么想喝。”
崔程煜也没强求。
姜瑾瑜说着不想喝，手里的杯子却没放下。
一边喝一边在脑子里播报。
——减5000、减5000……
直到最后一口喝完，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脸上已经泛着红晕。
“小叔，还要。”姜瑾瑜冲着崔程煜笑道。
这是，喝醉了？
崔程煜眸色一暗，给她倒了一小半。
姜瑾瑜抱着杯子两口就喝完了。
她举着杯子冲崔程煜伸出手：“还要。”
崔程煜抽走她手里的杯子：“明玉，你醉了。”“我没醉。”姜瑾瑜拧眉，伸手去抢自己的杯子，一个不稳扑进崔程煜怀里，差点栽到地上去。
崔程煜抬手揽住她的腰，将人固定在他怀里。
他把酒杯放在茶几上，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他哑着声音开口：“明玉想要什么？”
“酒，喝酒。”姜瑾瑜迷蒙着眼睛，低声喃喃。
“可以，那明玉能拿什么东西交换？”崔程煜手把着她的脖颈，感受着她血脉的跳动。
他喉结滚动了下，手指不住的摩挲着她纤细的脖颈。
“换？”姜瑾瑜摇摇头，扒拉了下自己身上，掏出了几张纸币。
“我买。”
她大手一拍，把钱拍在崔程煜腿上。
“不够，太少了。”崔程煜凑近她，呼吸交缠之间，他低哑的开口，“明玉用自己来换好不好。”
火热的手掌上移，抚上她的脸。
他微微低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鼻尖，脸颊，最后落在嘴唇上。
红酒的香味在唇齿之间蔓延。
温柔的吻变成狂风骤雨，他猛地扣住姜瑾瑜的后脑勺，用力汲取着。
姜瑾瑜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更是一团浆糊，任由他亲着。
直到呼吸困难，她才呜咽着挣扎。
崔程煜把人放开一些，粗重的喘息声贴在她耳边。
“还喝酒吗？”
姜瑾瑜迷迷糊糊点点头。
崔程煜勾了勾唇，端起自己的酒杯，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又低头吻住姜瑾瑜。
姜瑾瑜被迫吞咽着酒液，一些吞不下的顺着嘴角留下，染红了她白色的外套。
“还喝酒吗？”崔程煜又问了一遍。
这次姜瑾瑜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崔程煜勾了勾唇，把人抱进房间放在床上，替她脱了外套盖上被子后，快步进了浴室。
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让他身体的燥热缓解了不少。
半小时后，他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
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姜瑾瑜，转身去了客卧。
第二天姜瑾瑜是被闹钟吵醒的，她揉着宿醉胀痛的额角，从床上爬起。
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她愣了愣，这不是她在领事馆的宿舍。
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
小叔去领事馆接她，然后她和小叔一起回了招待所。
他给她庆祝了生日，然后崔程煜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她喝了一小杯。
然后呢？
她拍了拍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这是断片了？
不是吧，就一杯红酒，直接断片了。
姜瑾瑜有理由怀疑情姐这的酒是假酒。
她难受的从床上爬起，走进浴室，洗了把脸。
“我的嘴怎么肿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姜瑾瑜拧眉。
难不成这她昨晚被什么虫子咬了？回头得让情姐在房间里放点驱虫的药。
砰砰砰，外头传来敲门声。
姜瑾瑜快步走出浴室，打开门。
崔程煜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杯蜂蜜水。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唇上，他喉结滚动了下，移开视线，把蜂蜜水递给姜瑾瑜。
“头难受吗？喝点蜂蜜水。”
姜瑾瑜接过，喝了一口：“谢谢小叔。”“准备去上班了？”崔程煜问。
姜瑾瑜点点头：“今天还有些工作。”
喝完一杯蜂蜜水，姜瑾瑜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只是嘴巴还有些刺痛。
她看向崔程煜说：“小叔，这房间里有虫子，你记得让情姐给你放点驱虫药。”
“虫子？”崔程煜挑眉。
“嗯，我昨天应该是被虫子咬了，现在嘴巴有些刺痛。”
崔程煜眯了眯眼睛：“昨晚的事情，你不记得了？”
“什么事情？”姜瑾瑜一紧，“难道我酒品不好？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说完，她懊恼的拧眉：“我断片了。”
崔程煜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有些庆幸又有些可惜。
“没有，你很乖。”他开口说，又补充道，“别在别人面前喝酒。”
“不会的。”姜瑾瑜哪里敢，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酒量不怎么样。
好在孟加拉也没有什么酒桌文化。
“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崔程煜问道。
姜瑾瑜：“不一定。”
崔程煜看向她：“下班了我去接你。”
姜瑾瑜：“小叔，今天浩然约了我去巴尔加花园，我已经答应他了。”
“我和你们一起。”崔程煜淡淡道，又补充道，“我没去过。”
姜瑾瑜刚要脱口而出的拒绝又吞了回去：“我问下郑浩然。”
“好。”崔程煜没反对，“下班给我信息。”
姜瑾瑜点点头：“那小叔，我先走了。”
“等下。”崔程煜拿过餐桌上的吐司和牛奶递给她，“记得吃早餐。”
姜瑾瑜接过，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她回到领事馆，回宿舍换了套衣服后直接去了办公室。
驻外的外交部的工作分为两大类----办案和调研。
办案就是日常的事务性工作。
调研就是写文章。
此外还有领事工作，比如签证工作和护侨工作等，由使馆领侨处和总领馆负责。
到了使馆里，办案对应的部门是办公室，比如负责迎来送往等。调研对应的部门是政治处(也叫研究室)，比如撰写所在国家的最新动态的报告等。
姜瑾瑜所在的部门是办公室，日常工作便是和孟加拉的官员打交道，并处理一些跨国案件。虽然听起来复杂，但实际上工作内容非常琐碎，也非常平凡。
她当初之所以申请调来孟加拉，除了借机脱离崔程煜之外，也是因为她得到消息，十二年前害死她父亲的凶手逃离到了孟加拉。
姜父是个民警，但那次行动市内缉毒警联合民警和武警进行了一次规模庞大的扫毒活动。
姜父就是在那次行动中为了救人被毒贩一枪毙命。
当时大部分毒贩都被抓了，只有领头人赵永国被护着逃走，这么多年一直销声匿迹。
姜瑾瑜也是进了外交部才接触到这些信息。
当初和姜父一起共事的同事一个个退休，后辈秉承前辈意志也一直没放弃追查赵永国。
姜瑾瑜来到孟加拉也一直在找赵永国的踪迹。
而上面之所以隐藏了她原本的身份，也是为了保护她。姜瑾瑜把前两天和孟加拉国防部官员的谈话编辑成文字，提交了上去。
两年了，她根据前辈提供的线索抽丝剥茧，终于基本可以确定赵永国就隐藏在吉大港。
这个位于孟加拉东南部，毗邻印度和缅甸，有名的港口城市。
姜瑾瑜把相关消息用加密渠道发送了一封邮件，邮件发送之后，自动会焚烧干净，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她关上电脑，转身就对上郑浩然的脸。
她心口一跳，表情自然的开口：“浩然，你怎么来了？”
郑浩然冲她笑道：“瑾瑜，生日快乐。”
姜瑾瑜道了声谢。
郑浩然：“你工作做完了吗？”
姜瑾瑜点点头：“嗯，做完了。”
“那我们一起出去给你庆祝生日？”
“好。”姜瑾瑜应下，想起崔程煜，又补充了句：“我小叔想跟我们一起去，可以吗？”
郑浩然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当然。”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郑浩然微微颔首。
姜瑾瑜拿出手机，拨通了崔程煜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
姜瑾瑜说：“小叔，我下班了。”
崔程煜：“嗯，我在领事馆门口等你。”
挂断电话，她看向郑浩然：“走吧，浩然。”
两人往领事馆外走。
远远的，姜瑾瑜就看到了崔程煜，他倚在一辆车旁，双腿微微交叠，在人群里极为出挑。
她下意识加快速度，走到崔程煜面前，姜瑾瑜说：
跟上来的郑浩然也跟着叫了声。
姜瑾瑜：“小叔，我们打算去巴尔加花园。”
崔程煜微微颔首：“好，上车吧。”
他说着替姜瑾瑜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姜瑾瑜道了声谢后坐了上去。
等她上车之后，崔程煜回到驾驶座上。
郑浩然跟着上车。
崔程煜发动车子，朝着巴尔加花园开去。
“小叔，这车是情姐的吗？”郑浩然好奇的说，“情姐这么宝贝这辆车，居然愿意借给小叔，小叔和情姐……”
他话里带着点暧昧的意味。
姜瑾瑜一愣，难怪刚刚看着这辆车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情姐的。
她当然也知道情姐对这辆车的宝贝程度，她想起之前情姐第一次见到崔程煜说的话。
她拧了拧眉，看向崔程煜。
崔程煜和姜瑾瑜对视一眼，勾了勾唇：“我按市价的三倍买了下来。”
郑浩然：……该死的霸总！
姜瑾瑜嘴角抽了抽，果然是他小叔的风格。
姜瑾瑜问：“小叔，你不是后天就回国了，买辆车干嘛？”
“送你。”崔程煜言简意赅。
姜瑾瑜一愣：“不用的小叔，单位有公用车，而且这辆车我开不太好。”
“嗯，没关系。”崔程煜没在意。
姜瑾瑜也就不再多说。
崔程煜看向她：“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你今年回国吗？”
姜瑾瑜：“不回。”
崔程煜应了声，没再多问。
车子在巴尔加花园停下。
因着孟加拉国大部分是伊斯兰教的信徒，女性出门都需要戴上头巾。
姜瑾瑜入乡随俗，在头上围上一块方巾，只露出眼睛。崔程煜拧了拧眉，对这个国家更加不喜。
如果不是姜瑾瑜在这里，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里。
肮脏、污染、犯罪、混乱、科技落后的城市。
可姜瑾瑜不是他的附属品，她是个完整而独立的人，他不会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加注在她身上。
他想成为的是她的后盾，而不是阻碍她的那个人。
“跟在我身边。”崔程煜叮嘱着。
姜瑾瑜没反驳，乖乖跟在他旁边。
三人往巴尔加花园里走。
花园里古老的欧式建筑在夕阳下更显历史的古韵，和花园里的各种花卉相得益彰，有种时光穿越的错觉。
周围有零零散散的路人，朝他们看来。
几人在花园里逛了一会，郑浩然开口说：“我定了餐厅，去吃饭吧。”
郑浩然定的餐厅就在巴尔加花园里，是个西餐厅。
侍者却是本地人，用蹩脚的英文说着：“您好三位，有预定吗？”
郑浩然报了自己的名字。
“请跟我来。”
三人跟着她往餐厅里走。
很普通的西式装修，中间舞台上有人在弹钢琴，虽然并没有几个客人。
几人跟着侍者来到一个靠窗的四人座。
把手里的餐单给每人都递了一份。
“一份西冷，一杯玉米浓汤，一个布丁。”
姜瑾瑜点好餐，把餐单递给侍者。
崔程煜和郑浩然也很快点好。
服务员拿着餐单离开，等餐的间隙，郑浩然突然说：“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他便离开了。
崔程煜替姜瑾瑜倒了杯水：“什么时候能调回国？”
姜瑾瑜手一顿，然后说：“还不确定，要看上面的安排。”
她又问：“小叔回国的机票定好了吗？”
崔程煜：“嗯，后天早上十点，明玉要去送我吗？”
姜瑾瑜想了想自己的工作安排：“可以。”
崔程煜却拒绝了，他扯了扯嘴角：“不用了，这里不安全。”
姜瑾瑜一愣，还没说话，突然钢琴曲停了，紧接着响起了吉他声。
弹的是大学表白神曲《情非得已》。
两人朝中心舞台上看去，只见郑浩然坐在高脚椅上，正抱着吉他弹着，视线直直的朝姜瑾瑜看过来，眼底一片深情。
崔程煜眯了眯眼睛，黑眸中冷沉一片。
察觉到周围的视线，姜瑾瑜拧了拧眉，她不是不知道郑浩然的心意，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接受他。
但是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更姜况他们的身份敏感。
姜瑾瑜带着歉意道：“抱歉小叔，我不知道他会突然这么做。”
崔程煜心底一软，话却说的硬：“姜瑾瑜，我有教过你为别人的错误道歉吗？”
姜瑾瑜一愣：“毕竟是因为我……”
崔程煜拧眉：“你控制不了别人的行为。”
他话刚说完，曲子已经到了尾声，郑浩然拿着一束玫瑰朝姜瑾瑜走过来。
崔程煜面色彻底冷了下去，他倏地起身，拉起姜瑾瑜就走。
郑浩然拦住他们。
崔程煜面无表情的开口：“滚。”郑浩然一僵，想说什么，触及到崔程煜的视线却只能僵着脸让开。
崔程煜拉着人擦过他直接出了餐厅。
坐上车，他周身还冒着冷气，坐在车里不动弹。
姜瑾瑜乖乖的系上安全带，也不敢说话。
良久，崔程煜才揉了揉额角说：“明玉，这样我怎么放心离开。”
姜瑾瑜一愣：“没事的小叔，我能自己保护自己。”
崔程煜深深看她一眼，没再多说，转而道：“郑浩然的背景你知道吗？”
“他比我后来半年，来之前在京市外交部负责对接媒体的部分，听说是外国语学院毕业的。”
姜瑾瑜想了想说：“小叔，能进外交部的都至少经过了三次背调，不会有问题的。”
“背调没有问题，不代表他不会被策反。”崔程煜淡淡开口。
姜瑾瑜心底一惊，想到之前在办公室看到他的眼神。
“你觉得他今天的行为只是单纯的想要表白吗？”崔程煜说着，发动车子，“或许不尽然，我更觉得他是临时改变的计划，为了遮盖一些东西。”
崔程煜平静的话让姜瑾瑜脊背一寒。
如果真的是崔程煜说的这样，那需要让郑浩然掩盖的是什么？和她查的事情有关系吗？
今天并不是她第一次摸到杀害她父亲凶手的位置，之前也捉到过他几次尾巴，但都很快被扫清。
她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透露了消息，但是一直找不到方向。
如果真的是郑浩然……
姜瑾瑜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二十多度的天气，她却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了一身冷汗。
崔程煜看她一眼，他蹙了蹙眉：“别怕，明玉。”
“我会把机票改到明天，尽快让人把他的情况查清楚。”
“回去之后照常和他相处，不要表现出异样，等我回来。”
姜瑾瑜没有拒绝，她知道崔程煜有一些不同于官方的手段，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崔程煜将车停在招待所楼下。
“今天住我这？”
姜瑾瑜没拒绝。
她沉默的跟着崔程煜回到888，她在沙发上坐下，崔程煜给她倒了杯温水。
姜瑾瑜把杯子捧在手心里，温热的触感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刚刚没吃东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套房里有冰箱，崔程煜花了点钱，让情姐帮他带了一些食品。
“都可以，小叔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姜瑾瑜哑声开口。
崔程煜应了声，转身进了厨房。
姜瑾瑜看着他的背影，和过去无数次的背影重叠在一起，让她眼眶有些发热。
崔程煜没做什么复杂的菜，只简单煎了个牛排，煮了一份意面。
他把东西端上餐桌，姜瑾瑜自觉拿起上次没喝完的红酒，走了过去。
崔程煜挑挑眉：“又喝酒？”
“毕竟二十七万，喝不完多浪费。”姜瑾瑜拔掉酒塞，红色的酒液顺着酒瓶倒入杯中，她把一杯放到崔程煜面前，“小叔，今天喝完这瓶。”
崔程煜有些好笑：“凭你一杯倒的酒量吗？”
姜瑾瑜不服气，端起酒杯就要喝。
崔程煜按住她的手：“先吃东西。”
感受到手上的温度，姜瑾瑜怔了怔。姜瑾瑜还没抽回手，崔程煜就已经收回了手。
他将自己切好的牛排放在姜瑾瑜面前，又将她的端走。
姜瑾瑜敛眸，放下酒杯：“谢谢小叔。”
她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轻轻咬下。
黄油的香味混合着牛肉的肉香和迷迭香的清香刺激着她的味蕾，熟度是她喜欢的七分，姜瑾瑜眼睛都亮了亮。
还是小叔做的合她的口味。
“很好吃。”她看向崔程煜说。
崔程煜勾勾唇：“喜欢就好。”
吃完牛排，姜瑾瑜擦了擦嘴，端着酒杯喝了一口。
身上的寒意都驱散了，从身体一直暖到心里，果然美食最抚凡人心。
这次崔程煜没阻止她，他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看着她喝酒的动作，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他放下刀叉，动作优雅的的擦了擦嘴角。
他身体往后倒，脊背靠在椅子上，端起酒杯。
手腕轻动，红色的酒液在杯子里晃荡着，他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姜瑾瑜，一双眼睛如狼一般。
是欲和强烈的占有欲。
姜瑾瑜这次比上次争气一些，一杯下肚，神志还清醒着。
崔程煜轻抿一口酒，任由她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次喝完，姜瑾瑜眼神已经开始迷离，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空酒杯。
“怎么……空了？”
她朝着崔程煜撒娇：“小叔，我还要喝。”
崔程煜眼底一暗，他指尖轻敲了下自己的酒杯：“想喝吗？”
“明玉自己来取。”
“好。”姜瑾瑜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着崔程煜走过去。
崔程煜扯了扯嘴角，脚下微微一动，姜瑾瑜就一个不稳，直直的倒在他身上。
崔程煜伸出手揽住她的腰：“投怀送抱？明玉真不乖。”
姜瑾瑜要是清醒的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只怕会当场翻脸，但是她现在醉了，醉的厉害。
她迷迷糊糊的看向他，视线落在他高举的酒杯上。
“我要喝酒。”说着，她就开始往崔程煜身上爬。
她双腿跪在崔程煜的腿上，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想去抓酒杯。
崔程煜把酒杯放在一个她拿不到的高度，逗猫一样的时不时的逗她。
姜瑾瑜终于被惹毛了，她双手攀着他的肩膀想站在他膝盖上。
按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用力，她脚下一个不稳，双腿分开跌坐在崔程煜腿上。
“唔。”崔程煜闷哼一声，黑眸里浓雾翻涌，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
他声音沙哑：“想喝？”
姜瑾瑜点点头：“想喝。”
崔程煜眸光一闪，将杯子的酒一饮而尽。
姜瑾瑜眼睛一下子瞪大：“不许！”
她猛地直起腰，扑上去，吻上崔程煜的唇。
崔程煜任由她亲着，握在她腰上的手越来越用力。
姜瑾瑜拧眉，想要退开，却猛地被按住后脑勺。
‘砰’的一声，酒杯掉落在地碎裂开来。
透过镜片反射的图像，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用力亲吻。
崔程煜难耐的把人放开，姜瑾瑜脸上绯红一片，漂亮的眼睛里莹莹水雾。
崔程煜额角青筋跳了跳，嘴唇顺着嘴角往下，流连在她的脖颈。姜瑾瑜被亲的轻哼一声，这声音落在崔程煜耳朵里不易于惊雷。
他呼吸骤然一重，艰难的松开她，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喘息。
良久，他才呼吸渐渐平稳，怀里的姜瑾瑜已经睡着。
崔程煜把人抱回房间，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盖上被子，看了她一会，才关上灯合上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姜瑾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的像是在里面塞了水泥。
她长叹一声，艰难的爬起，走进浴室。
不出意外，她又看到了自己有些红肿的唇。
她拧了拧眉，突然一个画面在她脑海里闪过。
画面里，她扑到崔程煜身上，狠狠亲上他的唇。
姜瑾瑜猛地瞪大眼，吓的退后两步。
脸一阵红一阵白。
手都开始发颤，她她她……喝醉了这么勇的吗？
她怎么敢强吻小叔。
崔程煜是不是把她甩出去了，她被砸到地上嘴巴才这么肿的？
姜瑾瑜觉得她真相了。
所以上一次也是……
姜瑾瑜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不然她怎么敢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强吻崔程煜之后的是事情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明玉。”
门外突然响起来崔程煜的声音。
姜瑾瑜一惊，脑海里想了各种死法。
“明玉？起来了吗？”
“起……起来了小叔。”
她磨磨蹭蹭走过去打开门。
崔程煜把手里的蜂蜜水递给她，见她脸色有些白，问道：“怎么面色这么差？头疼吗？”
他说着就要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
姜瑾瑜一惊，下意识退后一步。
“没，我没事小叔。”
崔程煜眸光微变，他收回手：“嗯，我马上就要去机场，你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闻言，姜瑾瑜也顾不上她心底那点不自在，她看向崔程煜：“好，小叔一路顺风。”
崔程煜勾了勾唇。
“不送我到楼下吗？”
姜瑾瑜点点头：“送。”
崔程煜当先往外走，两人坐着电梯来到一楼。
几天不见的情姐今日倒是一大早就坐在柜台后面。
看到他们，她看向他们说：“哟，大老板，这就走了？”
“多出来的那天房费可不退哦。”
“无妨。”崔程煜淡淡道。
“小姜，你的嘴这是……”情姐笑得暧昧，“昨晚很激烈嘛。”
姜瑾瑜的脸‘刷’的一下红的彻底。
她顾不上多说，拉着崔程煜闷头就走。
“下次再来啊。”红姐热情的冲他们背影喊道。
姜瑾瑜脚下更快了，崔程煜有些好笑，但也任由她拉着。
两人走出招待所，就见一辆车停在门口，是崔程煜一早叫好的。
“小叔，你快走吧，赶飞机要紧。”姜瑾瑜看东看西就是不看他。
崔程煜眼神闪了闪，这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就这么想赶我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姜瑾瑜干笑，“我是怕你赶不上飞机。”
崔程煜回去确实是有正事，也不再多逗她：“那我走了。”
崔程煜将箱子放进后备箱，打开车门，坐上车。
姜瑾瑜愣愣的看着，刚刚迫不及待想他走，真要走了，她又觉得难受。崔程煜轻叹一声，下车走到她面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把人放开：“回领事馆吧，我先看你回去。”
姜瑾瑜鼻尖一酸，心口有些涨涨的。
崔程煜默默她的头：“去吧。”
姜瑾瑜点点头，走几步回过头看他一眼，崔程煜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抿了抿唇，不再回头，径直回了领事馆。
她也没回宿舍，直接去了研究所。
刚到研究所门口，就看到了郑浩然。
看到她，郑浩然连忙迎上来。
“瑾瑜，昨天我去你房间门口等了很久没见你回来，你昨晚没回宿舍吗？”
姜瑾瑜拧了拧眉：“我们只是同事，你管的太多了。”
郑浩然面色一变，但又忍了下来：“瑾瑜，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姜瑾瑜不想和他兜圈子，直接问道。
郑浩然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姜瑾瑜之前对他的态度说不上亲密，也算得上熟络，甚至他都看出来她的动摇。
在他看来，他们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基本上，只要他开口，她应该就会同意和他在一起。
怎么才一天，她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抱歉，瑾瑜，昨天的安排没经过你的同意，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方式。”郑浩然带着点歉意说道。
“但是瑾瑜我们相处一年多了，我的心意你肯定明白。”
“瑾瑜，我喜欢你，你愿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瑾瑜打断：“抱歉，我不喜欢你。”
“我们只做同事就好了。”
“怎么会，你之前明明没有拒绝我的靠近。”郑浩然蹙眉道。
姜瑾瑜也没否认：“是，我之前是有尝试想要接受你，但是失败了，我做不到。”
“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我回应不了。”
“抱歉。”
郑浩然面色僵硬了一瞬，他垂在一旁的手握紧，艰难的勾了勾唇角：“没事，这种事情也不能勉强。”
“只是我想知道，是因为我昨天的安排让你感到冒犯了吗？还是你有了喜欢的人？”
崔程煜的脸在郑浩然脑海里一闪而过。
“抱歉，这是我的私事。”
姜瑾瑜说完就要往办公室走，郑浩然却突然开口：
“是崔程煜吗？你的小叔？你喜欢他？”
姜瑾瑜脚下一顿，却没回头。
“姜瑾瑜，他养了你十年，你对她来说跟女儿差不多，他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喜欢你，你和他是不可能的。”
郑浩然接着说。
姜瑾瑜冷下脸：“郑浩然，你过界了。”
她说完，再不理会郑浩然，在直接进了办公室。
可那句‘你对她来说跟女儿差不多，他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喜欢你，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却死死的钉在她的脑子里。
她自嘲的笑笑，她不需要他来提醒，早在六年前她就明白了。
但她又想到昨晚的那个吻，所以崔程煜不说，是因为不愿意给她一点点可能的幻想吧。
姜瑾瑜扯了扯嘴角，拿出手机，点开消息页面。【小叔，昨晚我亲你了，你为什么不说？】
姜瑾瑜打下这一行字，又删除。
最终只发了一条【小叔，一路顺风，到了告诉我一声。】
她按下发送键，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姜瑾瑜看了眼便放下手机，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到脑后，投入到今天的工作里。
临下班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加密邮件。
她按下暗号，邮件在她眼前展开——
【我们在吉大港的人已经开始行动，查到了些许踪迹，静待消息。】
五秒后，这封邮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瑾瑜松了口气，总算有个好消息。
她关掉电脑，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顿了下。
她拔下一根头发放到电脑的缝隙里，她的电脑本就是黑色，黑色的头发放下去几乎和电脑本身融为一体，不认真去找根本发现不了。
她合上电脑，离开了办公室。
希望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她去食堂吃了个饭，就回了宿舍。
她洗漱了一番，直接躺到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罗曼尼康帝虽好，但不该贪杯的。
第二天，姜瑾瑜是被消息提醒吵醒的。
她还有些迷迷瞪瞪，睁开眼呆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等缓过来一些，她才拿过手机看了眼。
是崔程煜的信息。
【已到家，勿念。】
姜瑾瑜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她敲下回复。
【好，小叔平安到家就好。】
【坐飞机辛苦，小叔好好休息。】
她刚打算放下手机，就收到了回复。
【我不在，不要和别人喝酒。】
姜瑾瑜一愣，他什么意思？
她拧了拧眉，却没有再问。
她放下手机进了浴室。
崔程煜走之后，姜瑾瑜的生活又回到了食堂——办公室——宿舍三点一线。
郑浩然后面又找过她自己，她都只是客套疏离的应付了过去。
他也就不找了。
一转眼，就临近年关。
孟加拉虽然不过除夕，但是领事馆里都是在外的中国人。
大家都盼着这一天，早早的就开始安排。
在领事馆里挂上红灯笼，贴上窗花，还组织了一起包饺子，写对联。
写对联的环节还争了一番。
同事都是书香门第出身，几乎都能写一手好字。
最后主任拍板，每个人都写一副，把大门和每个办公室门口都贴上。
还有擅长画画的同事画了几幅年画娃娃。
等窗花贴上，对联挂起，冷冷清清的领事馆里也有了点年味。
远离家乡的游子，逢年过节最想的就是回家。
除夕当天，厨房给每个部门都准备了一个小火锅，大家围着火锅吃的火热。
一个个的聊着家乡的人事物。
只可惜，少了雪，也不能放烟花。
难得开心，姜瑾瑜也喝了一小杯啤酒，她没敢喝多，感觉有些上脸就找个借口出了厨房。
站在楼梯间，她抬头往天上看去。
看不到星光，只能看到月亮。
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崔程煜，小叔在干什么？是在崔家过年被催着相亲吗？还是一个人在别墅里。
但总归不在孟加拉，不在她身边。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姜瑾瑜愣了瞬，拿出手机，看了眼。
是崔程煜的电话。
她有些惊喜，赶忙接起。
“小叔，除夕快乐。”
崔程煜轻笑一声：“除夕快乐。”
“小叔，你现在在别墅吗，怎么这么安静，少霆哥他们没陪你一起吗？”姜瑾瑜听着电话那头只有崔程煜清浅的呼吸声问道。
崔程煜轻声开口：“明玉。”
姜瑾瑜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小叔，你说你在哪？”
“明玉，我在门口等你。”
崔程煜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姜瑾瑜电话都来不及挂断，立刻转身往外跑，透过电话，两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远远的，她就在门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停下奔跑，安静的夜里，她清晰的听到她的心跳如雷般鼓动。
即便她看不清崔程煜的视线，但就是莫名确定，他在看着她。
她一步步朝他走进。
等她到了眼前，崔程煜才挂断电话。
姜瑾瑜抬眸看向他，一双眼睛灿如星光，亮晶晶的：“小叔，你怎么来了？”
“陪你过年。”崔程煜心底一动，自然的拉过她的手。
“刚下飞机吗？”姜瑾瑜见他眼下有些疲惫，问道。
“嗯。”崔程煜应了声，“我还没住的地方，陪我一起去？”
“好。”姜瑾瑜点点头。
依旧是招待所，招待所的门口还贴着姜瑾瑜前些日子写的对联。
崔程煜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字。
“你写的？”
“嗯。”姜明玉点点头。
她的字是崔程煜亲自教的，和他一脉相承，看着平缓实则藏锋，像极了崔程煜这个人。
“进步了。”崔程煜笑着夸了句。
姜瑾瑜脸红了红。
崔程煜拉着她走进招待所，大堂内，情姐正招呼店里的员工一起吃饭，见到他们，眼睛一亮。
“哟，财神爷来了。”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姜瑾瑜吃过了，但她不知道崔程煜吃了没，她朝他看过去。
“不用了。”崔程煜淡淡道，他拿出银行卡。
“一样，五天。”
情姐立马放下筷子，利落的拿过银行卡刷了十万。
她把房卡递给崔程煜：“住的愉快。”
崔程煜接过，应了声，便领着姜瑾瑜往电梯走。
电梯合上，隔绝了大堂里的热闹。
“小叔，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姜瑾瑜想了想问道。
“飞机上吃了点。”崔程煜说完，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依旧是888，两人刷卡进房。
崔程煜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电脑，领着姜瑾瑜一起坐到沙发上。
他打开电脑。
调出一份文档，将电脑递给姜瑾瑜。
“我查了下郑浩然这个人，典型的官三代。祖父曾是军官，去过朝鲜和越南战场，是个狠人物，立下不少军功，退役之前是中校头衔。”
“他父亲现在是安宁市市长。”
“到了郑浩然，依旧是从政，只是走的是外交官的路子。”
“和你说的一样，背景看起来非常干净。”“我用了很多手段和途径，才发现了一点东西。”
姜瑾瑜一边看资料，一边回：“海外账户？”
“嗯。”崔程煜微微颔首。
姜瑾瑜看着资料上面列出来的几个账户，拧眉道：“都是一次性虚拟账户，小叔怎么确定和郑家有关系。”
“他们的接头ID一致。”崔程煜指尖点在电脑上的那个ID上。
“这世上没有完全可以隐藏的痕迹，但凡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这个ID的注册人姓陈，看起来和郑家没关系，但他的持有人是郑浩然表哥的妻弟。”
姜瑾瑜：……“这关系够远的。”
“确定持有人，后面的东西就好查了。”
姜瑾瑜看着上面的流水。
只有近一年的，却有足足一个亿。
“跟他们交易的人，小叔有找到线索吗？”姜瑾瑜问道。
“没有。对方身边有厉害的黑客，每次打款的地址都不一样，抓不到他们的尾巴。”崔程煜淡淡道。
“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查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他看向姜瑾瑜。
姜瑾瑜问道：“什么？”
“郑浩然的父亲十二年前是京市秘书处的秘书长。”
姜瑾瑜心口一跳：“小叔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当初的那场缉毒行动，他是组织者之一。”
姜瑾瑜脑子‘轰’的一下炸开。
她之前从来没怀疑过郑浩然，当然不会关注郑父。
一切似乎都连起来了，郑浩然是在她来之后半年才来的孟加拉。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发现赵永国的踪迹。
他一来就热情的接近她，她只以为是他自来熟。
现在想来，恐怕他是怀疑她的身份。
难怪以郑浩然这样的背景，居然会调来孟加拉这样的地方。
难怪当初几乎是天罗地网的行动，依旧被赵永国跑了。
原来从一开始，就有内鬼。
她只觉得心口跳得飞快，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她接近了真相。
她的手突然被抓住，姜瑾瑜回过神来，对上崔程煜的视线。
“明玉，你来孟加拉，是不是为了查当年你爸爸的事情？”
姜瑾瑜下意识要告诉他真相，但是她已经被盯上了，已经身在局里，崔程煜却不是。
他和这件事没关系，她不能把他拉进来。
她抽回自己的手：“不是。”
“我只是单纯想离开你。”
崔程煜拧眉。
姜瑾瑜继续说：“小叔，谢谢你帮我查这些，也谢谢你来看我，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同事还在等我。”
她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崔程煜伸手把人拉住，一用力，姜瑾瑜就跌进他怀里。
他有些生气，但对上姜瑾瑜的视线又气不起来。
他轻叹一声：“明玉，你以为查到这些东西我还能脱身吗？”
姜瑾瑜一僵，眼眶瞬间就红了，眼前闪过她父亲毫无生气的尸体。
她开始后悔让崔程煜去查郑浩然。
崔程煜抿了抿唇，最终只说了句：“别怕。”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姜瑾瑜和崔程煜对视一眼。
崔程煜松开她：“我去开门。”崔程煜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酒店里的一个工作人员。
崔程煜的记性一向好，他记得之前见过这个人。
“有什么事吗？”他用英语问。
“情姐让我给你们送一盘饺子。”工作人员将饺子递给崔程煜，“情姐说是姜小姐做的。”
崔程煜本来打算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接过饺子，转身往屋里走。
但下一瞬，他浑身一颤，手里的装着饺子的盘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往后倒去。
屋内的姜瑾瑜被吓了一跳，她快步走出来，惊呼：“小叔。”
崔程煜被人控制在手里，穿着服务员衣服的男人一双眼睛看向她，毫无温度，像一条毒蛇，让姜明玉浑身发寒。
他拿出匕首抵在崔程煜的脖子上，微微一用力，就渗出血来。
姜瑾瑜面色一白，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握住，她勉力保持着冷静：“你是赵永国的人，旁边就是招待所，你杀了人，自己也跑不了。”
“更姜况你的目的不是杀人，不是吗？”
真要动手，早在她发现之前，崔程煜就没命了。
只是挟持，说明对方有所求。
“赵永国想找的人是我，放了我小叔，我跟你走。”
男人盯着她不说话，像是在考虑。
“过来。”
说完，他又冷声呵道：“手机扔掉，别想耍花样。”
“不会。”姜瑾瑜眼神闪了闪，在扔掉手机的瞬间，将一封邮件发了出去。
这封邮件是她刚来孟加拉就准备好的，终于有用上的一天。
上面只有三个字【风已起。】
她举起手一步步走到对方面前。
“放开我小叔，我跟你走。”她平静开口。
那人冷笑了声，搁在崔程煜脖子上的刀却没移开：“跟上，否则他就没命。”
姜瑾瑜面色一白，这人根本没打算放弃崔程煜。
他不过想用崔程煜控制她。
姜瑾瑜却不得不听他的话，跟在对方身后。
三人一起出了电梯，走到大堂，她一眼就看到情姐他们，正扑在桌子上，中间的火锅还在‘咕噜咕噜’的烧着。
她面色一变，快步走进。
见他们都还有呼吸才松了口气。
男人只冷眼看着，带着崔程煜先一步离开了招待所，姜瑾瑜连忙跟上。
招待所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有人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从车上下来，姜瑾瑜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后颈一麻就失去了意识。
“明玉，明玉。”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瑾瑜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崔程煜的声音。
她猛的睁开眼。
一眼看到了绑在她对面的崔程煜。
“小叔，你怎么样？”她赶忙问道。
“没事。”崔程煜摇摇头。
姜瑾瑜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看周围。
这地方没有窗户，或者说窗户都被用木头给堵住了，只有头顶有一个老式的白炽灯亮着昏黄的光，脚下是不平整的泥地，她感觉到有些空气有些潮湿，地面看起来也有些湿润。
她很快判断出来他们已经离开了达卡。
达卡的空气干燥，降雨少，不会有这么湿润的土地。
不在达卡，那么他们大概率在……吉大港！姜瑾瑜心口一跳。
周围的建筑是木质结构，他们不可能在靠近港口的地方，大概率在山里。
所以……这是到了赵永国的老巢。
也是，这里毗邻印度和缅甸，一旦出了事，赵永国完全可以退出孟加拉，逃往印度或者缅甸。
姜瑾瑜仔细打量着关押他们的地方，视线落在前方角落的摄像头上。
她眼神闪了闪，又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达卡到吉大港大概六十公里，开车需要七个小时。
他们，应该已经在找她了吧。
现在要做的是脱离时间，想办法脱困。
“小叔，我们应该在吉大港……”
姜瑾瑜的话还没说完，紧闭的门被人推开，光线骤然涌入，她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有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她只看清一双布鞋。
门‘啪’的一声又被人关上。
有人搬来一张凳子，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人大马金刀的坐下，一双眼像鹰一样锐利冷漠。
“就是你们在查我？”
他拿出一根烟，立刻有人狗腿的替他点上。
姜瑾瑜认的这张脸，这辈子化成灰都忘不掉，赵永成！
她激动的几乎颤抖起来，但表情却极为冷静。
“你是谁？”她装作茫然的问道。
赵永成笑了声，抖了抖烟灰：“小姑娘，我见过太多人了，警察卧底……他们都比你会装。
你这点装模作样的伎俩有些不够看。”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上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拿枪的手力道极大，姜瑾瑜的脸立刻红肿了起来，嘴角渗出血迹。
崔程煜面色一沉：“赵老板，你请我们来不是为了打人的吧。”
赵永成挑了挑眉，有些兴味的看向他：“你就是崔氏的总裁？崔总，幸会。”
“赵老板，幸会。”崔程煜表情不变。
“我请你们来是想和崔总做个生意，崔总如果答应，你小情人追着我不放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如姜。”
“你们两个也能平安的离开这里。”
“什么生意？”崔程煜看向他。
“听说崔家这几年开拓了不少欧洲市场，你也知道我做的什么东西，我想跟崔总合伙把这玩意儿卖给那些老外，借用一下崔总的渠道，你看怎么样？”赵永成笑着说。
崔程煜拧眉：“赵老板，你知道我们崔家从不碰毒。”
“凡事都有个开始，你说是吧，崔老板。”赵永成说完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中山装，“给你两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希望别让我失望。”
说完，赵永成就带着人离开了。
“明玉，还好吗？”崔程煜赶忙问。
“我没事小叔。”姜瑾瑜表情很冷静，被绑在背后的手动了动。
一块刀片割破她的衣服掉进掌心，她摸到绳子的位置，悄无声息的割着。
从她决定当诱饵那一天开始，她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的衣服袖口处缝了一块刀片。
刀片是特殊材质，能避开大部分机器的检查。
很快，绳子就被她割断。
但姜瑾瑜没动。
事实上，不止刀片，她的胳膊处还埋着皮下芯片，用来定位。
八个小时，足够她的同事联系国际刑警找到她了。她的猜测是对的，大概半小时后，屋外就开始混乱。
姜瑾瑜离开丢掉早就已经被割断的绳子，她快步走到崔程煜身边，给他解开绳子。
崔程煜讶异的看着她。
姜瑾瑜却很冷静。
这屋子大概二十平，里面放着很多的木柴。
姜瑾瑜从里面挑了两根最粗的，将其中一根递给崔程煜。
两人走到门口，姜瑾瑜拉了拉房门，果不其然被锁上了。
外面隐隐听到枪声和惨叫声。
姜瑾瑜也没急，她拉着崔程煜躲到门后。
赵永国不会放过他们这两个始作俑者的。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急急忙忙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门锁‘啪’的一声被打开。
来人还是个老熟人，把他们绑过来的服务员。
他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惊了一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姜瑾瑜手里的棍子用力砸上他的后脑勺。
她学过散打，知道哪里最容易让人失去意识。
那人呆愣愣的转身，姜瑾瑜毫不留情又一棍子砸在他的头顶，他终于彻底倒下。
姜瑾瑜下意识想去搜身，却被崔程煜拉住。
“我来。”
姜瑾瑜也没反对，崔程煜在这人身上搜出了一把匕首，一把抢和一盒子弹。
他把枪递给姜瑾瑜。
姜瑾瑜也没拒绝，她接过枪，和崔程煜说：“小叔，我们去找我陈叔汇合。”
没等崔程煜问，她就解释道：“陈叔是我父亲当年的队长，这两年也一直待在孟加拉，负责和国际刑警联系。”
她说着，一边拉着崔程煜往外走。
不远处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穿着警服的人。
姜瑾瑜一眼看到了领头的陈叔，她拉着崔程煜走过去。
“陈叔。”
陈叔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见她没受伤就放下心来。
“陈叔，这是我小叔，崔程煜。”姜瑾瑜介绍了下崔程煜，随即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崔程煜和陈叔简单打了个招呼，陈叔说：“清扫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找到赵永安。”
姜瑾瑜闻言，不由得攥紧了手，难道又要重演十二年前的结局吗？
这次她难道还要花十二年去找吗？
姜瑾瑜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明玉，小心！”
姜瑾瑜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崔程煜抱住，随即枪声响起。
崔程煜闷哼一声，却牢牢的抱着她不松手。
姜瑾瑜瞬间通红了眼。
“小叔！”
她感受到了胸口的温热，她抬手一看，是血！
“快救人！”
陈叔赶忙说，立刻有人把崔程煜抬走。
姜瑾瑜没走，她红着眼朝着枪声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赵永安！
姜瑾瑜拿出枪，这一刻，她冷静到了极致，扳动扳机，开了一枪。
正中赵永安的后脑。
等放下枪，她手才开始颤抖起来。
她，终于替她父亲，和那么多被害的家破人亡的受害者报仇了。
一个月后，机场。
中心大屏幕上正播放着这起中孟跨国联合缉毒行动。
“一个月前，十二年前930案件逃离的大毒枭赵永安正式被击毙，一场跨越十二年的追捕终于落下帷幕……”姜瑾瑜坐在候车厅，仔细看着上方的新闻。
这是那次行动之后第一次允许新闻公开向公众报道相关情况，说明整个案子基本上尘埃落定。
作为主要参与者的姜瑾瑜并没有在新闻里被提及，姜瑾瑜并不在意，她知道这样做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量。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达卡飞往京市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旅客门尽快检票登机……”
姜瑾瑜收回视线，往闸机方向走去。
她在一个月前就申请了抽调回国，终于在三天前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把手上的工作和同事交接了之后就买了回国的机票。
坐上飞机，放好行李，姜瑾瑜给崔程煜发了一条短信。
【小叔，我上飞机了。】
但还没等到崔程煜的回复，广播里就传来了空姐的声音。
“请各位旅客将手机关机或调至飞行模式，系好安全带，放下小桌板，飞机即将起飞……”
姜瑾瑜将手机关机，看向窗外。
飞机渐渐上升，白色的寓意越过云层，稳稳停留在航线上，往京市的方向飞去。
再见了，孟加拉。
这个她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二十个小时后，飞机稳稳降落在京市机场。
“感谢您乘坐南方航空，欢迎您下次乘坐，祝您旅途一路平安……”
在空姐的广播中，姜瑾瑜下了飞机，她取了行李往出口方向走。
刚走到大厅，就看到王主任领着外交部的同事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姜瑾瑜一愣，惊喜的瞪大眼，她快步上前。
“王主任，你们怎么来了？”
王主任从一旁的同事手里拿过花，递给姜瑾瑜：“当然是欢迎我们的英雄回国。”
“是啊是啊。”同事也争着说，“我们都听说了你的辉煌战绩，我说你个刚工作一年的新兵蛋子怎么会申请去孟加拉，原来是有特殊任务啊。”
王主任拿出一张身份证：“上面让我给你办的身份证，以后‘姜瑾瑜’可以正式功成身退了。”
姜瑾瑜……现在是姜明玉了，她眼眶红了红，接过身份证和花。
“谢谢你，王主任。”
王主任没说什么，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还是个小姑娘，却背负这么沉重的事情，这些年很辛苦吧。”
姜明玉喉间梗了梗，她想说不辛苦，但她说不出来。
最终姜明玉只笑着说：“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去吧，前面有人在等你。”王主任笑笑。
姜明玉怔了怔，想到一个人，心底有些惊喜，她下意识就想走，但是走到两步又不好意思的停下，看向王主任几人。
他们特地来接她，她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去吧。”王主任摆摆手。
姜明玉这才点点头，快步往外走。
走到出口处，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崔程煜。
还在新春，他穿着一件大衣，倚在车旁，面上有些苍白，正笑着朝她看来。
“明玉。”
姜明玉只觉得心口发涨，她将行李仍在原地，快步走过去，扑进他怀里。
崔程煜回抱住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欢迎回家，明玉。”
姜明玉抬眸看向他，两人加相视一笑，姜明玉从他怀里退开。
崔程煜走过去拉过她的行李，放进行李箱，又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姜明玉坐上车，车里提前开着暖气，驱散了姜明玉身上的寒意。
崔程煜也在驾驶座上坐下，他拿过一个烤红薯递给姜明玉。姜明玉意外的看向他。
“我看你们小姑娘都挺喜欢的。”
姜明玉勾了勾嘴角，接了过来：“谢谢小叔。”
崔程煜扯了扯嘴角，开车往别墅而去。
姜明玉掰开一块，递到崔程煜嘴边。
崔程煜愣了一瞬，张嘴吃了，甜腻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开来，一直甜到心里。
还不错，崔程煜心道。
“小叔，你的伤还好吗？”姜明玉问道。
一个月前，崔程煜替她挡了赵永国那一枪，因着孟加拉的医疗环境太差，被紧急送回了国。
姜明玉因为身份暂时不能离开孟加拉，所以没陪着他一起回来。
她击毙了赵永国之后，就被送回了大使馆，什么也做不了。
消息也不灵通，她只能祈愿，希望这一次她能幸运一点，留下崔程煜。
好在三天后，陈叔就亲自打来电话，在姜明玉即将崩溃之前，告知她崔程煜已经脱险的消息。
那个时候她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如果再得不到崔程煜的消息，她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好在当初那一枪虽然惊险，但是距离崔程煜的心口还有一公分的偏差。
死神终究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等崔程煜清醒过来，已经是一周后。
他第一件事就是给姜明玉打了电话。
久违的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多久没哭过的姜明玉几乎是瞬间落泪。
之后的大半个月里，姜明玉几乎是又回到了当初缠着他的时候，天天消息电话不落。
只是这次，崔程煜没有再故意忽视她
直到前几天，崔程煜才出院。
可到底是伤的不清，将养了一个月他面色看起来也还有些苍白。
“我没事，别担心。”崔程煜安抚道。
姜明玉没再说话，低头闷不做声的吃着红薯。
崔程煜看她一眼，有些无奈，他故意笑道：“明玉要是觉得愧疚，以后就乖乖待在小叔身边，不要让我再找不到你，嗯？”
姜明玉手上动作一顿，沉声回道：“好。”
崔程煜倏地看向她，他喉结不自觉的滚了滚，哑声开口：“明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姜明玉放下红薯，拿过纸擦了擦手，慢条斯理的开口：“我知道。”
“你……”
崔程煜才刚开口，就被姜明玉打断：“小叔会放任我和其他人谈恋爱结婚生子吗？”
“小叔会让我和其他人牵手拥抱接吻吗？”
崔程煜猛地拧眉，光是听着姜明玉说的话，他已经非常不舒服。
他骗不了自己，他根本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姜明玉和别人在一起。
“不会。”他开口。
姜明玉勾了勾唇：“所以，既然我注定了要和小叔纠缠在一起，那又姜必挣扎。”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小叔一样，对我这么好了。”
崔程煜只觉得心里又涨又暖。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他挣扎过放弃过怯懦过，好在他及时看清自己的心，一切都在最坏的情况之前得以挽回。
他终于握住了他的月亮。
崔程煜眼眶发热：“明玉，谢谢你。”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
崔程煜自觉地替她开门拿行李。
以前做她长辈的时候，他也做过这样的事，但到底心态到底不一样了。
他用另一只手拉过姜明玉的手。
崔程煜没着急进别墅，他拉着姜明玉来到门口，先将她的指纹重新录入。
看着重新录入的指纹，崔程煜这才有了点实感——
姜明玉，真的回来了。
她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进去吧。”崔程煜轻声道。
姜明玉点头，跟着他进了别墅。走到客厅，姜明玉诧异的看着屋内的陈设，几乎和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她扔掉的属于她的东西都被人放回了原位。
“买的新的，有些绝版了的，我就让人重新做了。”
崔程煜拿过一双拖鞋放在姜明玉面前，她低头看了眼，和她以前的拖鞋一样。
她换上鞋，走到客厅，视线落在茶几的文竹上。
是她养的那株，长得很好，显然有被人精心照顾。
“你房间里的东西我都放回去了，要去看看吗？”
崔程煜站在她身后说。
姜明玉没回话，却反身搂住他的腰。
两人静静抱了会。
姜明玉轻声开口：
“小叔，那个时候我真以为你不要我了。”
崔程煜心口一痛：“怎么会，我怎么舍得。”
姜明玉没说话。
“对不起明玉。”崔程煜低声道歉。
“都过去了。”姜明玉沉默了片刻才说。
她从崔程煜的怀里退开：“我明天想去看爸爸，小叔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好。”崔程煜应声，“郑家的证据我在清醒之后，就让李成峰全部提交给了国安。”
“我得到消息，郑父和郑浩然已经被处置，除了被双开之外，还要负刑事责任。”
“郑父很可能没机会再出来，郑浩然情况没那么严重，大概会判5-10年。”
“应该的。当年的事情，虽然赵永国才是始作俑者，但是没有郑父的帮助，他也不能多作恶十二年。”姜明玉淡淡道，“至于郑浩然，他本可以做正确的选择，但是却走了他爸爸的老路，迎来什么结果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怜的是郑老爷子，本来是为国征战的英雄，临老了却背上污点，一辈子的清誉，毁在了自己儿子和孙子手里。”
“人，不能走错路。”
“一旦走错，就是万劫不复。”
崔程煜欣慰又自豪：“如果姜叔还在的话，一定会为你骄傲。”
姜明玉挑眉看向他：“难道小叔不为我骄傲吗？”
崔程煜眉眼温柔：“当然，我十分欣喜并万分为之骄傲。”
姜明玉嘴角笑意加深。
“晚上想吃什么？”崔程煜问道。
“吃火锅吧，把少霆哥也叫上。”姜明玉想了想说，“我很久没见到他了。”
崔程煜虽然不太想，但还是听话的给谢少霆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崔大少爷？”谢少霆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明玉回来了，过来吃饭。”崔程煜干净利落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谢少霆这次来的很快，火锅还没开锅，他就甩着车钥匙，大摇大摆的走进别墅。
“小明玉好久不见。”
他痞里痞气的冲着姜明玉打招呼，毫不客气的坐下。
姜明玉笑着和他打了招呼，从酒柜里拿来几瓶酒打开，给三人都倒了一杯。
酒过三巡，谢少霆有些醉了，他醉醺醺的开口：
“明玉，你都不知道阿熠这两年怎么过的，那简直是一台工作机器，行尸走肉，以后，你别走了。”
姜明玉看了崔程煜一眼：“以后不会了。”
谢少霆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就栽倒在桌上。
崔程煜把人扔进客房，看向姜明玉：“去休息吧。”
姜明玉点点头：“晚安小叔。”
“晚安，明玉。”
翌日，姜明玉和崔程煜一起去了墓园。
两年多没回来，她父亲的墓碑依旧干干净净，周围也没有杂草，甚至墓碑前的贡品和鲜花都很新鲜。
“两年前姜叔的生日没陪你来，是我一直放不下的事情。明玉，不用愧疚，这两年我有替你来看他。”
姜明玉心底一动，最后那点隔阂终于消失殆尽。
她蹲下身，将她带的花放在墓碑前，像以前一样在墓前坐下。
“爸，我回国了，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会守在您身边。”
“爸，赵永国死了，当年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当年的死者也可以安息了。”
“爸……”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这两年的事情，崔程煜就站在一旁陪着她。
直到姜明玉说完，他朝着她伸出手。
姜明玉抬头看去朝他看去，阳光正好，她将手放进崔程煜的掌心，一如十二年前。
爸，以后有人代替你来爱我了。
风吹起她的长发，凛冬已过，春天终究来临。